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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íng
明mò
末qīng
清chū
初
〕huáng
黄zōng
宗xī
羲
- 〔1〕
yǒu
有shēng
生zhī
之chū
初
，rén
人gè
各zì
自sī
私yě
也
，rén
人gè
各zì
自lì
利yě
也
； - ▓译：人类社会诞生后，人都是自私的，也都是为自己谋利的。
- 〔2〕
tiān
天xiγ
下yǒu
有gōng
公lì
利ér
而mò
莫huò
或xīng
兴zhī
之
，yǒu
有gōng
公hγi
害ér
而mò
莫huò
或chú
除zhī
之
。 - ▓译：社会上对公众有益的事却没人去做，对公众有害的事也没人去消除。
- 〔3〕
yǒu
有rén
人zhě
者chū
出
，bù
不yǐ
以yì
一jǐ
己zhī
之lì
利wéi
为lì
利
，ér
而shǐ
使tiān
天xiγ
下shòu
受qí
其lì
利
； - ▓译：这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不以自己的利益为利益，而是让天下人都得到他的好处；
- 〔4〕
bù
不yǐ
以yì
一jǐ
己zhī
之hγi
害wéi
为hγi
害
，ér
而shǐ
使tiān
天xiγ
下shì
释qí
其hγi
害
； - ▓译：不以自己的祸患为祸患，而是让天下人免受他的危害。
- 〔5〕
cǐ
此qí
其rén
人zhī
之qín
勤láo
劳bì
必qiān
千wγn
万yú
于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rén
人
。 - ▓译：这个人的辛劳和付出，必定是天下人的千万倍。
- 〔6〕
βú
夫yǐ
以qiān
千wγn
万bèi
倍zhī
之qín
勤láo
劳
，ér
而jǐ
己yòu
又bù
不xiǎng
享qí
其lì
利
，bì
必βēi
非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rén
人qíng
情suǒ
所yù
欲jū
居yě
也
。 - ▓译：拿出千万倍的努力，而自己却不享受成果，这显然不是常人愿意做的。
- 〔7〕
gù
故gǔ
古zhī
之rén
人jūn
君
，liγng
量ér
而bú
不yù
欲rù
入zhě
者
，xǔ
许yωu
由
、wù
务guāng
光shì
是yě
也
； - ▓译：所以古代的君主，有些人考虑后不愿登位，像许由、务光等人；
- 〔8〕
rù
入ér
而yòu
又qù
去zhī
之zhě
者
，yáo
尧
、shùn
舜shì
是yě
也
； - ▓译：有些人登位后又选择了离开，像尧、舜等人；
- 〔9〕
chū
初bú
不yù
欲rù
入ér
而bù
不dé
得qù
去zhě
者
，yǔ
禹shì
是yě
也
。 - ▓译：还有些人起初不愿登位但最终却无法离开，像大禹。
- 〔10〕
qǐ
岂gǔ
古zhī
之rén
人yǒu
有suǒ
所yì
异zāi
哉
？ - ▓译：难道古代的人有什么特别吗？
- 〔11〕
hγo
好yì
逸wù
恶láo
劳
，yì
亦yωu
犹βú
夫rén
人zhī
之qíng
情yě
也
。 - ▓译：他们喜欢安逸、厌恶劳累，其实和普通人是一样的啊。
- 〔12〕
hòu
后zhī
之wéi
为rén
人jūn
君zhě
者bù
不rán
然
。 - ▓译：后来的君主却不是这样了。
- 〔13〕
yǐ
以wéi
为tiān
天xiγ
下lì
利hγi
害zhī
之quán
权jiē
皆chū
出yú
于wǒ
我
，wǒ
我yǐ
以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lì
利jìn
尽guī
归yú
于jǐ
己
，yǐ
以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hγi
害jìn
尽guī
归yú
于rén
人
，yì
亦wú
无bù
不kě
可
； - ▓译：他们认为天下的利害大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把天下的利益归于自己，把天下的灾祸推给别人，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
- 〔14〕
shǐ
使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rén
人
，bù
不gǎn
敢zì
自sī
私
，bù
不gǎn
敢zì
自lì
利
，yǐ
以wǒ
我zhī
之dγ
大sī
私wéi
为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dγ
大gōng
公
。 - ▓译：他们让天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把自己的私利包装成天下的公利。
- 〔15〕
shǐ
始ér
而cán
惭yān
焉
，jiǔ
久ér
而ān
安yān
焉
。 - ▓译：开始时可能还觉得有些惭愧，时间久了就习以为常了。
- 〔16〕
shì
视tiān
天xiγ
下wéi
为mò
莫dγ
大zhī
之chǎn
产yè
业
，chuán
传zhī
之zǐ
子sūn
孙
，shòu
受xiǎng
享wú
无qiωng
穷
； - ▓译：他们把天下当作自己的产业，传给子孙后代，供他们世代享用。
- 〔17〕
hγn
汉gāo
高dì
帝suǒ
所wèi
谓mǒu
某yè
业suǒ
所jiù
就
，shú
孰yǔ
与zhòng
仲duō
多
”zhě
者
，qí
其zhú
逐lì
利zhī
之qíng
情
，bù
不jué
觉yì
溢zhī
之yú
于cí
辞yǐ
矣
。 - ▓译：正如汉高祖所说，“我的产业和成就，与二哥相比，到底谁更多呢，”他追逐利益的心态，已经在言语中显露无遗了。
- 〔18〕
cǐ
此wú
无tā
他
，gǔ
古zhě
者yǐ
以tiān
天xiγ
下wéi
为zhǔ
主
，jūn
君wéi
为kè
客
，βán
凡jūn
君zhī
之suǒ
所bì
毕shì
世ér
而jīng
经yíng
营zhě
者
，wéi
为tiān
天xiγ
下yě
也
。 - ▓译：这没有别的原因，古代把天下看作主人，把君主当作客人，凡是君主一生所经营的，都是为了天下人。
- 〔19〕
jīn
今yě
也yǐ
以jūn
君wéi
为zhǔ
主
，tiān
天xiγ
下wéi
为kè
客
，βán
凡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wú
无dì
地ér
而dé
得ān
安níng
宁zhě
者
，wéi
为jūn
君yě
也
。 - ▓译：现在却是把君主看作主人，把天下当作客人，天下没有一地能安宁，正是因为君主的缘故。
- 〔20〕
shì
是yǐ
以qí
其wèi
未dé
得zhī
之yě
也
，tú
屠dú
毒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gān
肝nǎo
脑
，lí
离sγn
散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zǐ
子nǚ
女
，yǐ
以bω
博wǒ
我yì
一rén
人zhī
之chǎn
产yè
业
，zēng
曾bù
不cǎn
惨rán
然
。 - ▓译：因此，当他们还没得到天下时，不惜让百姓流血牺牲，拆散百姓的家庭，以增加自己的财富，对此毫不怜惜。
- 〔21〕
yuē
曰
： - ▓译：还说：
- 〔22〕
wǒ
我gù
固wèi
为zǐ
子sūn
孙chuγng
创yè
业yě
也
。 - ▓译：“我这是为子孙创业啊。
- 〔23〕
qí
其jì
既dé
得zhī
之yě
也
，qiāo
敲bō
剥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gǔ
骨suǐ
髓
，lí
离sγn
散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zǐ
子nǚ
女
，yǐ
以βèng
奉wǒ
我yì
一rén
人zhī
之yín
淫lè
乐
，shì
视wéi
为dāng
当rán
然
。 - ▓译：等得到了天下后，就榨取百姓的骨髓，拆散百姓的家庭，来满足自己荒淫无度的享乐，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 〔24〕
yuē
曰
： - ▓译：说：
- 〔25〕
cǐ
此wǒ
我chǎn
产yè
业zhī
之huā
花xī
息yě
也
。 - ▓译：“这些都是我产业的回报啊。
- 〔26〕
rán
然zé
则
，wéi
为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dγ
大hγi
害zhě
者
，jūn
君ér
而yǐ
已yǐ
矣
。 - ▓译：既然如此，天下最大的祸害，其实就是君主！
- 〔27〕
xiγng
向shǐ
使wú
无jūn
君
，rén
人gè
各dé
得zì
自sī
私yě
也
，rén
人gè
各dé
得zì
自lì
利yě
也
。 - ▓译：当初如果没有君主，人们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能获得自己的利益。
- 〔28〕
wū
呜hū
呼
！ - ▓译：唉！
- 〔29〕
qǐ
岂shè
设jūn
君zhī
之dγo
道gù
固rú
如shì
是hū
乎
？ - ▓译：难道设立君主的道理本来就是这样吗？
- 〔30〕
gǔ
古zhě
者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rén
人γi
爱dγi
戴qí
其jūn
君
，bǐ
比zhī
之rú
如βù
父
，nǐ
拟zhī
之rú
如tiān
天
，chéng
诚bù
不wéi
为guò
过yě
也
。 - ▓译：古时候，天下的人都爱戴他们的君主，把他比作父亲，称作青天，这并不算过分。
- 〔31〕
jīn
今yě
也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rén
人yuγn
怨wù
恶qí
其jūn
君
，shì
视zhī
之rú
如kòu
寇chωu
仇
，míng
名zhī
之wéi
为dú
独βū
夫
，gù
固qí
其suǒ
所yě
也
。 - ▓译：如今，天下的人都怨恨他们的君主，把他看作仇敌，称他为“独夫”，这其实是他应得的结果。
- 〔32〕
ér
而xiǎo
小rú
儒guī
规guī
规yān
焉yǐ
以jūn
君chén
臣zhī
之yì
义wú
无suǒ
所táo
逃yú
于tiān
天dì
地zhī
之jiān
间
，zhì
至jié
桀
、zhòu
纣zhī
之bγo
暴
，yωu
犹wèi
谓tāng
汤
、wǔ
武bù
不dāng
当zhū
诛zhī
之
，ér
而wγng
妄chuán
传bω
伯yí
夷
、shū
叔qí
齐wú
无jī
稽zhī
之shì
事
，nǎi
乃zhγo
兆rén
人wγn
万xìng
姓bēng
崩kuì
溃zhī
之xuè
血ròu
肉
，zēng
曾bú
不yì
异βú
夫βǔ
腐shǔ
鼠
。 - ▓译：然而一些迂腐的儒生死守旧义，认为君臣关系是天地之间不可逃避的，甚至像夏桀、殷纣那样残暴的君主，也认为商汤、周武王不该杀他们，还编造流传伯夷、叔齐那些无从查证的故事，把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看得如同老鼠的生死一样微不足道。
- 〔33〕
qǐ
岂tiān
天dì
地zhī
之dγ
大
，yú
于zhγo
兆rén
人wγn
万xìng
姓zhī
之zhōng
中
，dú
独sī
私qí
其yì
一rén
人yí
一xìng
姓hū
乎
！ - ▓译：难道天地这么大，却只偏爱君主的一人一姓吗？
- 〔34〕
shì
是gù
故wǔ
武wáng
王shèng
圣rén
人yě
也
，mèng
孟zǐ
子zhī
之yán
言
，shèng
圣rén
人zhī
之yán
言yě
也
； - ▓译：所以说周武王是圣人，孟子的话，是圣人的言论。
- 〔35〕
hòu
后shì
世zhī
之jūn
君
，yù
欲yǐ
以rú
如βù
父rú
如tiān
天zhī
之kōng
空míng
名
，jìn
禁rén
人zhī
之kuī
窥sì
伺zhě
者
，jiē
皆bú
不biγn
便yú
于qí
其yán
言
，zhì
至βèi
废mèng
孟zǐ
子ér
而bú
不lì
立
，βēi
非dǎo
导yuán
源yú
于xiǎo
小rú
儒hū
乎
！ - ▓译：后代那些想凭借“如父如天”的空名，禁止别人觊觎君位的君主，都觉得孟子的话对自己不利，甚至废除孟子配祀孔子的地位，这难道不是小儒干的事吗？
- 〔36〕
suī
虽rán
然
，shǐ
使hòu
后zhī
之wéi
为jūn
君zhě
者
，guǒ
果néng
能bǎo
保cǐ
此chǎn
产yè
业
，chuán
传zhī
之wú
无qiωng
穷
，yì
亦wú
无guγi
怪hū
乎qí
其sī
私zhī
之yě
也
。 - ▓译：尽管如此，如果后代的君主真的能保住这份“产业”，永远传下去，那也不怪他把天下当成私有了。
- 〔37〕
jì
既yǐ
以chǎn
产yè
业shì
视zhī
之
，rén
人zhī
之yù
欲dé
得chǎn
产yè
业
，shuí
谁bù
不rú
如wǒ
我
？ - ▓译：既然把它当作产业，旁人想要得到它的念头，又有谁不像他自己呢？
- 〔38〕
shè
摄jiān
缄téng
縢
，gù
固jiōng
扃jué
鐍
，yì
一rén
人zhī
之zhì
智lì
力
，bù
不néng
能shèng
胜tiān
天xiγ
下yù
欲dé
得zhī
之zhě
者zhī
之zhòng
众
，yuǎn
远zhě
者shù
数shì
世
，jìn
近zhě
者jí
及shēn
身
，qí
其xuè
血ròu
肉zhī
之bēng
崩kuì
溃zγi
在qí
其zǐ
子sūn
孙yǐ
矣
。 - ▓译：于是用绳索捆紧，用锁加固，但一个人的智慧和力量终究无法战胜天下想得到它的人，远的不过几代，近的就在自身，他们的血肉崩溃，往往应在子孙身上。
- 〔39〕
xī
昔rén
人yuγn
愿shì
世shì
世wú
无shēng
生dì
帝wáng
王jiā
家
，ér
而yì
毅zōng
宗zhī
之yù
语gōng
公zhǔ
主
，yì
亦yuē
曰
： - ▓译：过去南朝宋顺帝曾说愿后世世代代不要投生到帝王家中，而明毅宗对公主讲的话也说：
- 〔40〕
ruò
若hé
何wéi
为shēng
生wǒ
我jiā
家
！ - ▓译：“你为什么要生在我家！
- 〔41〕
tòng
痛zāi
哉sī
斯yán
言
！ - ▓译：这话真是令人痛惜啊！
- 〔42〕
huí
回sī
思chuγng
创yè
业shí
时
，qí
其yù
欲dé
得tiān
天xiγ
下zhī
之xīn
心
，yǒu
有bú
不βèi
废rán
然cuī
摧jǔ
沮zhě
者hū
乎
！ - ▓译：回想他们祖先创业之时的雄心壮志，哪有不垂头丧气的呢？
- 〔43〕
shì
是gù
故míng
明hū
乎wéi
为jūn
君zhī
之zhí
职βèn
分
，zé
则táng
唐
、yú
虞zhī
之shì
世
，rén
人rén
人néng
能rγng
让
，xǔ
许yωu
由
、wù
务guāng
光βēi
非jué
绝chén
尘yě
也
； - ▓译：因此，如果明白君主的职责，那么唐尧、虞舜的时代，人人都能推让君位，许由、务光也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人；
- 〔44〕
bù
不míng
明hū
乎wéi
为jūn
君zhī
之zhí
职βèn
分
，zé
则shì
市jǐng
井zhī
之jiān
间
，rén
人rén
人kě
可yù
欲
，xǔ
许yωu
由
、wù
务guāng
光suǒ
所yǐ
以kuγng
旷hòu
后shì
世ér
而bù
不wén
闻yě
也
。 - ▓译：如果不明白君主的职责，那么就连市井之间，人人都想争夺君位，许由、务光也因此绝迹于后世而听不到了。
- 〔45〕
rán
然jūn
君zhī
之zhí
职βèn
分nán
难míng
明
，yǐ
以é
俄qǐng
顷yín
淫lè
乐bú
不yì
易wú
无qiωng
穷zhī
之bēi
悲
，suī
虽yú
愚zhě
者yì
亦míng
明zhī
之yǐ
矣
。 - ▓译：虽然君主的职分难以清楚理解，但用片刻的荒淫享乐，换取无穷的悲哀，即便是愚蠢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