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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íng
明mò
末qīng
清chū
初
〕wāng
汪wǎn
琬
- 〔1〕
kūn
昆shān
山xú
徐jiàn
健ān
庵xiān
先shēng
生
，zhù
筑lóu
楼yú
于suǒ
所jū
居zhγ
之hωu
后
，fán
凡qγ
七yíng
楹
。 - ▓译：昆山的徐健庵先生，在自家住宅后面建了一幢楼房，共有七间。
- 〔2〕
jiān
间mìng
命gōng
工zhuó
斫mù
木wéi
为chú
橱
，zhù
贮shū
书ruω
若gān
干wàn
万juàn
卷
，qū
区wéi
为jγng
经shǐ
史zǐ
子jí
集sì
四zhǒng
种
。 - ▓译：他还让工匠砍削木材，打造了许多大书橱，收藏了数万卷书籍，并按照经、史、子、集四部分门别类地存放。
- 〔3〕
jγng
经zé
则zhuàn
传zhù
注yì
义shū
疏zhγ
之shū
书fù
附yān
焉
，shǐ
史zé
则rì
日lù
录jiā
家shèng
乘shān
山jγng
经yě
野shǐ
史zhγ
之shū
书fù
附yān
焉
，zǐ
子zé
则fù
附yǐ
以bǔ
卜shì
筮yγ
医yào
药zhγ
之shū
书
，jí
集zé
则fù
附yǐ
以yuè
乐fǔ
府shγ
诗yú
余zhγ
之shū
书
。 - ▓译：经部中还附带了经传义疏等书，史部里增加了日录家乘山经野史等书，子部收纳了卜筮医药等内容，集部则增添了乐府诗余等作品。
- 〔4〕
fán
凡wéi
为chú
橱zhě
者qγ
七shí
十yωu
有èr
二
，bù
部jū
居lèi
类huì
汇
，gè
各yǐ
以qí
其cì
次
，sù
素biāo
标xiāng
缃zhì
帙
，qǐ
启yào
钥càn
灿rán
然
。 - ▓译：总共七十多个书橱，按类别摆放得井井有条，贴着白色的标签，套着浅黄的封套，打开橱门，书籍整齐排列，光彩夺目。
- 〔5〕
yú
于shì
是xiān
先shēng
生zhào
召zhū
诸zǐ
子dēng
登sγ
斯lóu
楼ér
而zhào
诏zhγ
之yuē
曰
： - ▓译：于是，先生召集儿孙们登上藏书楼，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们说：
- 〔6〕
wú
吾hé
何yǐ
以chuán
传rǔ
女cáo
曹zāi
哉
？ - ▓译：“我该用什么来传给你们呢？
- 〔7〕
wú
吾xú
徐xiān
先shì
世
，gù
故yǐ
以qγng
清bái
白qǐ
起jiā
家
，wú
吾ěr
耳mù
目rú
濡rǎn
染jiù
旧yǐ
矣
。 - ▓译：我们徐家祖上清白起家，靠读书应试发迹，我对此耳濡目染已久。
- 〔8〕
gài
盖cháng
尝kǎi
慨fú
夫wéi
为rén
人zhγ
之fù
父zǔ
祖zhě
者
，měi
每yù
欲chuán
传qí
其βǔ
土βián
田huω
货cái
财
，ér
而zǐ
子sūn
孙wèi
未bì
必néng
能shì
世fù
富yě
也
； - ▓译：我常感慨那些做父祖的人，有的想把土地房产传下去，但子孙未必能世代富裕；
- 〔9〕
yù
欲chuán
传qí
其jγn
金yù
玉zhēn
珍wán
玩dǐng
鼎yí
彝zūn
尊jiǎ
斝zhγ
之wù
物
，ér
而yωu
又wèi
未bì
必néng
能shì
世bǎo
宝yě
也
； - ▓译：有的想把金玉珍玩或古董器物留给后人，但子孙未必能永远珍惜；
- 〔10〕
yù
欲chuán
传qí
其yuán
园chí
池βái
台xiè
榭wǔ
舞gē
歌yú
舆mǎ
马zhγ
之jù
具
，ér
而yωu
又wèi
未bì
必néng
能shì
世xiǎng
享qí
其yú
娱lè
乐yě
也
。 - ▓译：有的想把花园池塘、歌舞车马等享乐之物传下去，但后代也未必能长久享受这些乐趣。
- 〔11〕
wú
吾fāng
方yǐ
以cǐ
此wéi
为jiàn
鉴
，rán
然zé
则wú
吾hé
何yǐ
以chuán
传rǔ
女cáo
曹zāi
哉
？ - ▓译：我正把这些当作教训，那么，我到底该拿什么来传给你们呢？
- 〔12〕
yγn
因zhǐ
指shū
书ér
而xγn
欣rán
然xiào
笑yuē
曰
： - ▓译：说着，他指着满楼的书籍，笑着说道：
- 〔13〕
suǒ
所chuán
传zhě
者wéi
惟shì
是yǐ
矣
！ - ▓译：“我要传给你们的，就是这些！
- 〔14〕
suì
遂míng
名qí
其lóu
楼wéi
为chuán
传shì
是
”
，ér
而wèn
问jì
记yú
于wǎn
琬
。 - ▓译：于是，这楼便被命名为“传是楼”，而先生请我写一篇记文。
- 〔15〕
wǎn
琬shuāi
衰bìng
病bù
不jí
及wéi
为
，zé
则xiān
先shēng
生lǚ
屡shū
书dū
督zhγ
之
，zuì
最hωu
后fù
复yú
于xiān
先shēng
生yuē
曰
： - ▓译：由于我体弱多病，一时难以动笔，先生多次来信催促，最后我只能写下以下文字回复先生。
- 〔16〕
shèn
甚yǐ
矣
，shū
书zhγ
之duō
多è
厄yě
也
！ - ▓译：书籍所遭遇的灾难真是太多了！
- 〔17〕
yóu
由hàn
汉shì
氏yǐ
以lái
来
，rén
人zhǔ
主wǎng
往wǎng
往zhωng
重guān
官shǎng
赏yǐ
以gωu
购zhγ
之
，qí
其xià
下míng
名gōng
公guì
贵qγng
卿
，yωu
又wǎng
往wǎng
往hωu
厚jγn
金bó
帛yǐ
以yì
易zhγ
之
； - ▓译：从汉代以来，皇帝常用丰厚的赏赐购买书籍，而名公贵卿也常用重金交换典籍。
- 〔18〕
huω
或qγn
亲cāo
操hàn
翰mω
墨
，jí
及fēn
分mìng
命bǐ
笔lì
吏yǐ
以shàn
缮lù
录zhγ
之
。 - ▓译：有的人亲自抄写，有的人雇人誊录。
- 〔19〕
rán
然qiě
且póu
裒jù
聚wèi
未jǐ
几
，ér
而zhé
辄zhì
至yú
于sǎn
散yì
佚
，yǐ
以shì
是zhγ
知cáng
藏shū
书zhγ
之nán
难yě
也
。 - ▓译：然而，即便费尽心力收集来的书，往往不久之后又散失了，由此可见，藏书是多么困难啊！
- 〔20〕
wǎn
琬gù
顾wèi
谓cáng
藏zhγ
之zhγ
之nán
难bú
不ruω
若shǒu
守zhγ
之zhγ
之nán
难
，shǒu
守zhγ
之zhγ
之nán
难bú
不ruω
若dú
读zhγ
之zhγ
之nán
难
，yóu
尤bú
不ruω
若gōng
躬βǐ
体ér
而xγn
心dé
得zhγ
之zhγ
之nán
难
。 - ▓译：不过，我认为藏书难，守书更难，守书难，读书更难，读书难，亲身实践并有所体会更是难上加难！
- 〔21〕
shì
是gù
故cáng
藏ér
而wù
勿shǒu
守
，yóu
犹wù
勿cáng
藏yě
也
； - ▓译：如果藏书却不能守住，那和没有藏书没什么两样；
- 〔22〕
shǒu
守ér
而fú
弗dú
读
，yóu
犹wù
勿shǒu
守yě
也
。 - ▓译：守住了却不去读，那和没守住也没什么区别。
- 〔23〕
fú
夫jì
既yǐ
已dú
读zhγ
之yǐ
矣
，ér
而huω
或kǒu
口yǔ
与gōng
躬wéi
违
，xγn
心yǔ
与jì
迹wǔ
忤
，cǎi
采qí
其huá
华ér
而wàng
忘qí
其shí
实
，shì
是zé
则shēn
呻zhān
占jì
记sωng
诵zhγ
之xué
学suǒ
所wéi
为huá
哗zhωng
众ér
而qiè
窃míng
名zhě
者yě
也
，yǔ
与fú
弗dú
读xγ
奚yǐ
以yì
异zāi
哉
？ - ▓译：即使读了，但如果嘴上说一套，行动上却是另一套，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不一致，只学了些表面功夫而忽略了实质内容，那就是用死记硬背的知识去欺骗世人、沽名钓誉的人，这种人与不读书又有何不同呢？
- 〔24〕
gǔ
古zhγ
之shàn
善dú
读shū
书zhě
者
，shǐ
始hū
乎bó
博
，zhōng
终hū
乎yuē
约
。 - ▓译：古代善于读书的人，最初广泛涉猎，到最后则专注于某一领域。
- 〔25〕
bó
博zhγ
之ér
而fēi
非kuā
夸duō
多dǒu
斗mí
靡yě
也
，yuē
约zhγ
之ér
而fēi
非bǎo
保cán
残ān
安lωu
陋yě
也
。 - ▓译：博览群书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广博，专攻一门也不是固步自封。
- 〔26〕
shàn
善dú
读shū
书zhě
者
，gēn
根dǐ
柢yú
于xìng
性mìng
命ér
而jiū
究jí
极yú
于shì
事gōng
功
，yán
沿liú
流yǐ
以sù
溯yuán
源
，wú
无bú
不βàn
探yě
也
； - ▓译：真正会读书的人，以探究生命和道理为基础，最终将所学体现在事业和功绩中，他们追根溯源，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 〔27〕
míng
明βǐ
体yǐ
以shì
适yωng
用
，wú
无bù
不dá
达yě
也
。 - ▓译：明白了之后付诸实践，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 〔28〕
zūn
尊suǒ
所wén
闻
，xíng
行suǒ
所zhγ
知
，fēi
非shàn
善dú
读shū
书zhě
者ér
而néng
能rú
如shì
是hū
乎
？ - ▓译：尊重听到的道理，努力践行学到的知识——这难道不是善于读书的表现吗？
- 〔29〕
jγn
今jiàn
健ān
庵xiān
先shēng
生jì
既chū
出qí
其suǒ
所dé
得yú
于shū
书zhě
者
，shàng
上wéi
为βiān
天zǐ
子zhγ
之suǒ
所qì
器zhωng
重
，cì
次wéi
为zhōng
中cháo
朝shì
士dà
大fū
夫zhγ
之suǒ
所jγn
矜shì
式
，jiè
藉shì
是yǐ
以rùn
润sè
色dà
大yè
业
，duì
对yáng
扬xiū
休mìng
命
，yǒu
有yú
余yǐ
矣
。 - ▓译：如今，健庵先生已经将书中所得的道理运用出来，在朝廷之上受到天子的器重，被士大夫们敬仰效仿，为国家增添荣耀，称颂美善，绰绰有余。
- 〔30〕
ér
而yωu
又βuγ
推zhγ
之yǐ
以xùn
训chì
敕qí
其zǐ
子xìng
姓
，bǐ
俾hωu
后xiān
先jγ
跻wēi
巍kē
科qǔ
取wǔ
膴shì
仕
，xγ
翕rán
然yǒu
有míng
名yú
于dāng
当shì
世
，wǎn
琬rán
然hωu
后kuì
喟yān
焉βài
太xγ
息
，yǐ
以wéi
为dú
读shū
书zhγ
之yì
益hóng
弘yǐ
矣zāi
哉
！ - ▓译：他还将这些道理推广开去，用来训导后辈，使他们能够考取功名，获得高官厚禄，成为当世公认的贤才，我唯有赞叹不已，认为读书的好处实在太大了！
- 〔31〕
xún
循shì
是dào
道yě
也
，suγ
虽chuán
传zhū
诸zǐ
子sūn
孙shì
世shì
世
，hé
何bù
不kě
可zhγ
之yǒu
有
？ - ▓译：遵循这样的道路，即使把学问传承给子孙后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 〔32〕
ruω
若wǎn
琬zé
则wú
无yǐ
以yǔ
与yú
于cǐ
此yǐ
矣
。 - ▓译：至于像我这样的人，实在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 〔33〕
jū
居píng
平zhì
质nú
驽cái
才xià
下
，huàn
患yú
于yǒu
有shū
书ér
而bù
不néng
能dú
读
。 - ▓译：我平日愚钝无才，虽然有书却无法好好阅读。
- 〔34〕
yán
延jí
及mù
暮nián
年
，zé
则yωu
又quán
跧fú
伏qióng
穷shān
山pì
僻rǎng
壤zhγ
之zhōng
中
，ěr
耳mù
目gù
固lωu
陋
，jiù
旧xué
学xiāo
消wáng
亡
，gài
盖běn
本bù
不zú
足yǐ
以jì
记sγ
斯lóu
楼
。 - ▓译：如今到了晚年，只能蜷缩在穷乡僻壤之中，孤陋寡闻，过去学到的东西早已衰退殆尽，本就不配为这座楼作记。
- 〔35〕
bù
不dé
得yǐ
已miǎn
勉chéng
承xiān
先shēng
生zhγ
之mìng
命
，gū
姑wèi
为yì
一yán
言fù
复zhγ
之
，xiān
先shēng
生yì
亦shù
恕qí
其lǎo
老bèi
悖fǒu
否yé
耶
？ - ▓译：但先生再三嘱托，我也只好勉强写下这些话作为回应，不知先生能否宽恕我的浅薄与谬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