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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dì
弟xiǎo
小xiū
修shī
诗
，sàn
散yì
逸βhě
者duō
多yǐ
矣
，cún
存βhě
者jǐn
仅cǐ
此ěr
耳
。 - ▓译：弟弟小修的诗文大多散佚，留存的就只有现在这本了。
- 〔2〕
yú
余jù
惧qγ
其fù
复yì
逸yě
也
，gù
故kè
刻βhī
之
。 - ▓译：我怕它也失之不存，于是便刊刻出来。
- 〔3〕
dì
弟shào
少yě
也huì
慧
，shγ
十suì
岁yú
馀jγ
即βhù
著
《huáng
黄shān
山
》
《xuě
雪
》èr
二fù
赋
，jī
几wω
五qiān
千yú
余yán
言
，suī
虽bú
不dà
大jiā
佳
，rán
然kè
刻huà
画dìng
饤dòu
饾
，fù
傅yǐ
以xiàng
相rú
如
、tài
太chōng
冲βhī
之fǎ
法
，shì
视jīn
今βhī
之wén
文shì
士jīn
矜βhòng
重yǐ
以chuγ
垂bù
不xiω
朽βhě
者
，wú
无yǐ
以yì
异yě
也
。 - ▓译：弟弟自少聪慧，十几岁就作出了《黄山》《雪》两篇赋，将近五千字之长，虽称不得极佳，却也能绘饰文辞，并辅以相如、左思作赋的手法，这与现在那些文士们十分看重并奉为不朽的作文之法没多大差别。
- 〔4〕
rán
然dì
弟βì
自yàn
厌bó
薄βhī
之
，qì
弃qù
去
。 - ▓译：但弟弟逐渐厌弃了这种规步前人的做法。
- 〔5〕
gù
顾dú
独xǐ
喜dú
读lǎo
老βǐ
子
、βhuāng
庄βhōu
周
、liè
列yù
御kòu
寇βhū
诸jiā
家yán
言
，jiē
皆βì
自βuò
作βhù
注shū
疏
，duō
多yán
言wài
外qù
趣
； - ▓译：而喜欢上了阅读老子、庄子、列子等老庄道家学说，并都作了注疏，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 〔6〕
páng
旁jγ
及xī
西fāng
方βhī
之shū
书
、jiào
教wài
外βhī
之yω
语
，bèi
备jγ
极yán
研jiū
究
。 - ▓译：此外还旁及佛教经典与言语，并作过完备的研究。
- 〔7〕
jì
既βhǎng
长
，dǎn
胆liàng
量yù
愈kuò
廓
，shγ
识jiàn
见yù
愈lǎng
朗
，dγ
的rán
然yǐ
以háo
豪jié
杰βì
自mìng
命
，ér
而yù
欲yω
与yγ
一shì
世βhī
之háo
豪jié
杰wéi
为yǒu
友
。 - ▓译：时间久了，胆识愈加开阔明朗，自认为称得上是豪杰，于是一心想与当时世上的豪杰为友。
- 〔8〕
qγ
其shì
视qī
妻βǐ
子βhī
之xiāng
相jù
聚
，rú
如lù
鹿shǐ
豕βhī
之yω
与qún
群ér
而bù
不xiāng
相βhω
属yě
也
； - ▓译：而把与妻子儿女的相聚，看成如同和鹿与猪在一起，自认为和其不是同类；
- 〔9〕
qγ
其shì
视xiāng
乡lǐ
里xiǎo
小ér
儿
，rú
如niú
牛mǎ
马βhī
之wěi
尾xγng
行ér
而bù
不kě
可yω
与yγ
一rì
日jū
居yě
也
。 - ▓译：视乡里的人如牛与马相尾随而不能与之住在一处。
- 〔10〕
fàn
泛βhōu
舟xī
西lγng
陵
，βǒu
走mǎ
马sài
塞shàng
上
，qióng
穷lǎn
览yān
燕
、βhào
赵
、qγ
齐
、lω
鲁
、wú
吴
、yuè
越βhī
之dì
地
，βú
足jì
迹suǒ
所βhì
至
，jī
几bàn
半tiān
天xià
下
，ér
而shī
诗wén
文yì
亦yīn
因βhī
之yǐ
以rì
日jìn
进
。 - ▓译：家弟曾泛舟于西陵峡，还曾任职于塞外边关，遍览燕、赵、齐、鲁、吴、越各地风物，所到之处几乎遍及半个中国，其诗文水平也因此日渐长进。
- 〔11〕
dà
大dōu
都dú
独shū
抒xìng
性lγng
灵
，bù
不jū
拘gé
格tào
套
，fēi
非cóng
从βì
自jǐ
己xiōng
胸yì
臆liú
流chū
出
，bù
不kěn
肯xià
下bǐ
笔
。 - ▓译：他写诗作文向来是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在内容和形式上打破束缚，表现自我真实的思想感情和个性精神，如果没有真情实感的流露，是不肯下笔的。
- 〔12〕
yǒu
有shγ
时qγng
情yω
与jìng
境huì
会
，qǐng
顷kè
刻qiān
千yán
言
，rú
如shuǐ
水dōng
东βhù
注
，lìng
令rén
人duó
夺pò
魄
。 - ▓译：有时情与境相融合，下笔千言，洋洋洒洒，如水之东流，一泻千里，夺人心魄。
- 〔13〕
qγ
其jiān
间yǒu
有jiā
佳chù
处
，yì
亦yǒu
有cī
疵chù
处
，jiā
佳chù
处βì
自bú
不bì
必yán
言
，jγ
即cī
疵chù
处yì
亦duō
多běn
本sè
色dú
独βào
造yω
语
。 - ▓译：这当中有值得称道之处，也有缺点不足，优点就不多言了，即使是缺点也多是直抒胸臆、见解独到之语。
- 〔14〕
rán
然yú
予βé
则jγ
极xǐ
喜qγ
其cī
疵chù
处
。 - ▓译：我更喜欢他这所谓的缺点；
- 〔15〕
ér
而suǒ
所wèi
谓jiā
佳βhě
者
，shàng
尚bù
不néng
能bù
不yǐ
以fěn
粉shì
饰dǎo
蹈xγ
袭wéi
为hèn
恨
，yǐ
以wéi
为wèi
未néng
能jìn
尽tuō
脱jìn
近dài
代wén
文rén
人qì
气xγ
习gù
故yě
也
。 - ▓译：而一般认为值得称道之处，却不能不因仍沿袭粉饰之风而令人遗憾，这是还没有完全摆脱近代一些文人习气的缘故。
- 〔16〕
gài
盖shī
诗wén
文βhì
至jìn
近dài
代ér
而bēi
卑jγ
极yǐ
矣
，wén
文βé
则bì
必yù
欲βhωn
准yú
于qγn
秦hàn
汉
，shī
诗βé
则bì
必yù
欲βhωn
准yú
于shèng
盛táng
唐
，chāo
剿xγ
袭mó
模nǐ
拟
，yǐng
影xiǎng
响bù
步qū
趋
，jiàn
见rén
人yǒu
有yì
一yω
语bù
不xiāng
相xiào
肖βhě
者
，βé
则gòng
共βhǐ
指yǐ
以wéi
为yě
野hú
狐wài
外dào
道
。 - ▓译：有人认为近代诗文的地位是低微的，作文章就一定要以秦汉之文为标准，作诗则一定要以盛唐诗歌为标准，要因袭模拟，亦步亦趋，如有人提出异议，就会被说成是歪门邪道。
- 〔17〕
βēng
曾bù
不βhī
知wén
文βhωn
准qγn
秦hàn
汉yǐ
矣
，qγn
秦hàn
汉rén
人hé
曷cháng
尝βì
字βì
字xué
学
《liù
六jīng
经
》yú
欤
？ - ▓译：令人不解的是作文之法以秦汉为准，而秦汉人何尝字字向《六经》学习？
- 〔18〕
shī
诗βhωn
准shèng
盛táng
唐yǐ
矣
，shèng
盛táng
唐rén
人hé
曷cháng
尝βì
字βì
字xué
学hàn
汉wèi
魏yú
欤
？ - ▓译：写诗之道要以盛唐为准，而盛唐人何尝字字向汉魏时期学习。
- 〔19〕
qγn
秦hàn
汉ér
而xué
学
《liù
六jīng
经
》
，qǐ
岂fù
复yǒu
有qγn
秦hàn
汉βhī
之wén
文
？ - ▓译：如果秦汉之文模拟《六经》，怎么会有秦汉之文。
- 〔20〕
shèng
盛táng
唐ér
而xué
学hàn
汉wèi
魏
，qǐ
岂fù
复yǒu
有shèng
盛táng
唐βhī
之shī
诗
？ - ▓译：盛唐之诗效仿汉魏，汉魏之诗自身的存在？
- 〔21〕
wéi
唯fú
夫dài
代yǒu
有shēng
升jiàng
降
，ér
而fǎ
法bù
不xiāng
相yán
沿
，gè
各jγ
极qγ
其biàn
变
，gè
各qióng
穷qγ
其qù
趣
，suǒ
所yǐ
以kě
可guì
贵
，yuán
原bù
不kě
可yǐ
以yōu
优liè
劣lùn
论yě
也
。 - ▓译：所以说，时代更迭，而作文之法不能一成不变，要创造新形式，表现新内容，独具自身面貌，这才是可贵之处，而无所谓优劣之分。
- 〔22〕
qiě
且fú
夫tiān
天xià
下βhī
之wù
物
，gū
孤xγng
行βé
则bì
必bù
不kě
可wú
无
，bì
必bù
不kě
可wú
无
，suī
虽yù
欲fèi
废yān
焉ér
而bù
不néng
能
； - ▓译：天下的事物，有个性的必定不会消失，即使想废除也不可能；
- 〔23〕
léi
雷tóng
同βé
则kě
可yǐ
以bù
不yǒu
有
，kě
可yǐ
以bù
不yǒu
有
，βé
则suī
虽yù
欲cún
存yān
焉ér
而bù
不néng
能
。 - ▓译：而那种与其他事物雷同的则可有可无，即使想使它长存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 〔24〕
gù
故wú
吾wèi
谓jīn
今βhī
之shī
诗wén
文bù
不chuán
传yǐ
矣
。 - ▓译：所以，我想现在的诗文是不能传诵下去的。
- 〔25〕
qγ
其wàn
万yì
一chuán
传βhě
者
，huò
或jīn
今lǘ
闾yán
阎fù
妇rén
人rú
孺βǐ
子suǒ
所chàng
唱
《bò
擘pò
破yù
玉
》
《dǎ
打cǎo
草gān
竿
》βhī
之lèi
类
，yóu
犹shì
是wú
无wén
闻wú
无shγ
识βhēn
真rén
人suǒ
所βuò
作
，gù
故duō
多βhēn
真shēng
声
，bú
不xiào
效pγn
颦yú
于hàn
汉wèi
魏
，bù
不xué
学bù
步yú
于shèng
盛táng
唐
，rèn
任xìng
性ér
而fā
发
，shàng
尚néng
能tōng
通yú
于rén
人βhī
之xǐ
喜nù
怒āi
哀lè
乐shì
嗜hào
好qγng
情yù
欲
，shì
是kě
可xǐ
喜yě
也
。 - ▓译：如果有传世之作，或许是民间流传的妇女儿童所唱的《擘破玉》《打草竿》之类的民歌，这些是没有多少见识，而有真性情的朴质之人所作，所以多是自然真情的流露，而不像那些作文便效颦汉魏，作诗便步趋盛唐的作品，抒发真情实感，却能引起人喜怒哀乐各种情感的共鸣，这是令人高兴的。
- 〔26〕
gài
盖dì
弟jì
既bù
不dé
得βhì
志yú
于shγ
时
，duō
多gǎn
感kǎi
慨
； - ▓译：我的弟弟在当时是不得志的，常发感慨；
- 〔27〕
yòu
又xìng
性xǐ
喜háo
豪huá
华
，bù
不ān
安pγn
贫jiǒng
窘
； - ▓译：而且又喜欢豪华生活，不安于贫窘。
- 〔28〕
ài
爱niàn
念guāng
光jǐng
景
，bú
不shòu
受jì
寂mò
寞
。 - ▓译：不甘于寂寞。
- 〔29〕
bǎi
百jīn
金dào
到shǒu
手
，qǐng
顷kè
刻dōu
都jìn
尽
，gù
故cháng
尝pγn
贫
； - ▓译：他手里一有钱，很快就花光，所以一直贫穷；
- 〔30〕
ér
而chén
沉miǎn
湎xī
嬉xì
戏
，bù
不βhī
知βūn
樽jié
节
，gù
故cháng
尝bìng
病
； - ▓译：他沉溺于玩乐，不知节制，所以经常生病。
- 〔31〕
pγn
贫fù
复bú
不rèn
任pγn
贫
，bìng
病fù
复bú
不rèn
任bìng
病
，gù
故duō
多chóu
愁
； - ▓译：常处于贫病交加的状态，所以总是多愁善感。
- 〔32〕
chóu
愁jγ
极βé
则yγn
吟
，gù
故cháng
尝yǐ
以pγn
贫bìng
病wú
无liáo
聊βhī
之kω
苦
，fā
发βhī
之yú
于shī
诗
，měi
每měi
每ruò
若kū
哭ruò
若mà
骂
，bú
不shèng
胜qγ
其āi
哀shēng
生shī
失lù
路βhī
之gǎn
感
。 - ▓译：愁到极致，便吟咏为诗，所以常把贫穷疾病、人生无聊的苦闷，倾诉于诗中，似哭似骂，就像杨朱面对歧路，不知所从而哭泣。
- 〔33〕
yú
予dú
读ér
而bēi
悲βhī
之
。 - ▓译：我读过以后也会感到悲伤。
- 〔34〕
dà
大gài
概qγng
情βhì
至βhī
之yω
语
，βì
自néng
能gǎn
感rén
人
，shì
是wèi
谓βhēn
真shī
诗
，kě
可chuán
传yě
也
。 - ▓译：大概饱含深情的语言，自然能让人感动，这算得上是“真诗”，能够流传下去。
- 〔35〕
ér
而huò
或βhě
者yóu
犹yǐ
以tài
太lù
露bìng
病βhī
之
，βēng
曾bù
不βhī
知qγng
情suγ
随jìng
境biàn
变
，βì
字βhú
逐qγng
情shēng
生
，dàn
但kǒng
恐bù
不dá
达
，hé
何lù
露βhī
之yǒu
有
？ - ▓译：而有的人却批评他太过直露，殊不知情感随环境改变，语言文字随情感起伏而生成，恐怕还不能淋漓尽致地表达，怎么会显直露呢？
- 〔36〕
qiě
且
《lγ
离sāo
骚
》yì
一jīng
经
，fèn
忿duì
怼βhī
之jγ
极
，dǎng
党rén
人tōu
偷lè
乐
，βhòng
众nǚ
女yáo
谣βhuó
诼
，bù
不kuγ
揆βhòng
中qγng
情
，xìn
信chán
谗jì
齌nù
怒
，jiē
皆mγng
明shì
示tuò
唾mà
骂
，ān
安βài
在suǒ
所wèi
谓yuàn
怨ér
而bù
不shāng
伤βhě
者hū
乎
？ - ▓译：《离骚》也是极抒怨忿之情的作品，写了那些结党营私、垄断朝政的小人，不顾国家安危，苟安享乐，嫉贤妒能，造谣诬蔑，而君王又不体察哀情，听信谗言而恼怒万分，对于这些作者都是痛快地唾骂，哪有什么怨忿却不能过分之说。
- 〔37〕
qióng
穷chóu
愁βhī
之shγ
时
，tòng
痛kū
哭liú
流tì
涕
，diān
颠dǎo
倒fǎn
反fù
覆
，bù
不xiá
暇βé
择yīn
音
，yuàn
怨yǐ
矣
，nìng
宁yǒu
有bù
不shāng
伤βhě
者
？ - ▓译：处于贫苦潦倒的境地，痛哭流涕，辗转无定，没功夫去遣词造句，哀怨之情溢于言表，难道还要做到恰到好处而不过分吗？
- 〔38〕
qiě
且βào
燥shī
湿yì
异dì
地
，gāng
刚róu
柔yì
异xìng
性
，ruò
若fú
夫jìn
劲βhì
质ér
而duō
多duì
怼
，qiào
峭jγ
急ér
而duō
多lù
露
，shì
是βhī
之wèi
谓chω
楚fēng
风
，yòu
又hé
何yγ
疑yān
焉
！ - ▓译：大概南北方气候燥湿有别，性情也是刚柔相异，而性格刚劲朴直，文章峭急直露，是楚地的共同风格，又有什么可疑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