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郤畏逼,将焚公宫而弑晋侯。寺人披请见。公使让之,且辞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女为惠公来求杀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虽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犹在,女其行乎!”对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恶,唯力是视。蒲人、狄人、余何有焉?即位,其无蒲、狄乎!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众,岂唯刑臣?”公见之,以难告。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宫火。瑕甥、郤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
题记:
晋文公元年(鲁僖公二十四年,前年),晋国大臣吕甥、邵芮密谋纵火烧死晋文公。宣官寺人披得知此事后,求见晋文公。寺人披此前曾两次刺杀文公,文公不想见他。后经寺人披一番合情人理的辩白,文公才答应接见他。寺人披告诉文公吕甥和部芮的阴谋,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乱的发生。左丘明为了宣扬为君者的美德,写下此篇。
吕、郤畏逼,将焚公宫而弑晋侯。
吕甥、郤芮害怕受到威逼,要焚烧晋文公的宫室而杀死文公。
寺人披请见。
寺人披请求进见。
公使让之,且辞焉,曰:“
文公令人训斥他,并且拒绝接见,说:“
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
蒲城的战役,君王命你第二天赶到,你马上就来了。
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女为惠公来求杀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
后来我逃到狄国同狄国国君到渭河边打猎,你替惠公前来谋杀我,惠公命你三天后赶到,你过了第二天就到了。
虽有君命何其速也?
虽然有君王的命令,怎么那样快呢?
夫袪犹在,女其行乎!”
在蒲城被你斩断的那只袖口还在,你就走吧!”
对曰:“
披回答说:“
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
小臣以为君王这次返国,大概已懂得了为君之道。
若犹未也,又将及难。
如果还没有懂,恐怕您又要遇到灾难。
君命无二,古之制也。
对国君的命令没有二心,这是古代的制度。
除君之恶,唯力是视。
除掉国君所憎恶的人,就看自己有多大的力量,尽多大的力量。
蒲人、狄人、余何有焉?
您当时是蒲人或狄人,对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位,其无蒲、狄乎!
现在您即位为君,难道就不会再发生蒲、狄那样的事件吗?
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
从前齐桓公抛弃射钩之仇,而让管仲辅佐自己。
君若易之,何辱命焉?
您如果改变桓公的做法,又何必辱蒙您下驱逐的命令?
行者甚众,岂唯刑臣?”
这样,要逃走的人就会很多了,岂只受刑的小臣我一人?”
公见之,以难告。
于是文公接见了披,他把即将发生的叛乱报告了文公。
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
晋文公暗地里和秦穆公在秦国的王城会晤商量应付的办法。
己丑晦,公宫火。
三月的最后一天,晋文公的宫室果然被烧。
瑕甥、郤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
瑕甥、郤芮没有捉到文公,于是逃跑到黄河边上,秦穆公诱他们过河把他们杀了。
吕、郤:吕即阴饴甥,他的采邑除阴外还有吕今山西霍县西、瑕今山西临猗附近,故又称吕甥、瑕甥。郤即郤芮。二人都是晋惠公、晋怀公的旧臣。
畏逼:害怕遭受迫害。
弑:古时子杀父,臣杀君为弑
见:谒见
使:派人来到某个地方
让:斥责
一宿:隔一夜
女:同“汝”,你。
田:打猎
中宿:隔两夜
袪:衣袖
入:回到国内
其:在这里表示推测语气
之:指为君之道
及难:遭遇灾难
唯力是视:即“唯视力”,只看自己力量多大,就尽多大力量
余何有焉: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齐桓公置射钩:鲁庄公年,管仲奉公子纠与齐桓公战于乾时,管仲曾射中齐桓公革带上的钩,后来他投奔齐桓公,齐桓公能听鲍叔牙劝说,置射钩之仇而不问,任用其为相。
潜:秘密地
诱:诱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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