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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客传》的原文打印版、对照翻译及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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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客传
唐代-杜光庭

  隋炀帝之幸江都也,命司空杨素守西京。素骄贵,又以时乱,天下之权重望崇者,莫我若也,奢贵自奉,礼异人臣。每公卿入言,宾客上谒,未尝不踞床而见,令美人捧出,侍婢罗列,颇僭于上,末年愈甚,无复知所负荷、有扶危持颠之心。
  一日,卫公李靖以布衣上谒,献奇策。素亦踞见。公前揖曰:“天下方乱,英雄竞起。公为帝室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踞见宾客。”素敛容而起,谢公,与语,大悦,收其策而退。当公之骋辩也,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公。公既去,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问去者处士第几?住何处?”公具以答。妓诵而去。
  公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而声低者,公起问焉。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公问谁?曰:“妾,杨家之红拂妓也。”公遽延入。脱衣去帽,乃十八九佳丽人也。素面华衣而拜。公惊答拜。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公曰:“杨司空权重京师,如何?”曰:“彼尸居余气,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众矣。彼亦不甚逐也。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其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词、气性,真天人也。公不自意获之,愈喜愈惧,瞬息万虑不安,而窥户者无停屦(即古代用麻葛制成的一种鞋)。数日,亦闻追讨之声,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将归太原。
  行次灵石旅舍,既设床,炉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公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如虬,乘蹇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看张梳头。公怒甚,未决,犹亲刷马。张熟视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公,令勿怒。急急梳头毕。裣衽问其姓。卧客答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问第几。曰:“第三。”问妹第几。曰:“最长。”遂喜曰:“今夕幸逢一妹。”张氏遥呼:“李郎且来见三兄!”公骤礼之。
  遂环坐。曰:“煮者何肉?”曰:“羊肉,计已熟矣。”客曰:“饥。”公出市胡饼。客抽腰间匕首,切肉共食。食竟,余肉乱切送驴前食之,甚速。
  客曰:“观李郎之行,贫士也。何以致斯异人?”曰:“靖虽贫,亦有心者焉。他人见问,故不言,兄之问,则不隐耳。”具言其由。曰:“然则将何之?”曰:“将避地太原。”曰:“然。吾故非君所致也。”曰:“有酒乎?”曰:“主人西,则酒肆也。”公取酒一斗。既巡,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
  曰:“不敢。”于是开革囊,取一人头并心肝。却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今始获之。吾憾释矣。”
  又曰:“观李郎仪形器宇,真丈夫也。亦闻太原有异人乎?”曰:“尝识一人,愚谓之真人也。其余,将帅而已。”曰:“何姓?”曰:“靖之同姓。”曰:“年几?”曰:“仅二十。”曰:“今何为?”曰:“州将之子。”曰:“似矣。亦须见之。李郎能致吾一见乎?”曰:“靖之友刘文静者,与之狎。因文静见之可也。然兄何为?”曰:“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使吾访之。李郎明发,何日到太原?”靖计之日。曰:“期达之明日,日方曙,候我于汾阳桥。”言讫,乘驴而去,其行若飞,回顾已失。公与张氏且惊且喜,久之,曰:“烈士不欺人。固无畏。”促鞭而行。
  及期,入太原。果复相见。大喜,偕诣刘氏。诈谓文静曰:“有善相者思见郎君,请迎之。”文静素奇其人,一旦闻有客善相,遽致使迎之。使回而至,不衫不履,褐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髯默然居末坐,见之心死,饮数杯,招靖曰:“真天子也!”公以告刘,刘益喜,自负。既出,而虬髯曰:“吾得十八九矣。然须道兄见之。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楼下有此驴及瘦驴,即我与道兄俱在其上矣。到即登焉。”又别而去,公与张氏复应之。
  及期访焉,宛见二乘。揽衣登楼,虬髯与一道士方对饮,见公惊喜,召坐围饮,十数巡,曰:“楼下柜中,有钱十万。择一深隐处安一妹。某日复会于汾阳桥。”如期至,即道士与虬髯已到矣。俱谒文静。时方弈棋,揖而话心焉。文静飞书迎文皇看棋。道士对弈,虬髯与公傍待焉。俄而文皇到来,精采惊人,长揖而坐。神气清朗,满坐风生,顾盼炜如也。道士一见惨然,下棋子曰:“此局全输矣!于此失却局哉!救无路矣!复奚言!”罢弈而请去。既出,谓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他方可也。勉之,勿以为念。”因共入京。虬髯曰:“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曲小宅相访。李郎相从一妹,悬然如磬。欲令新妇祗谒,兼议从容,无前却也。”言毕,吁嘘而去。
  公策马而归。即到京,遂与张氏同往。至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拜曰:“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延入重门,门愈壮丽。婢四十人,罗列廷前。奴二十人,引公入东厅。厅之陈设,穷极珍异,巾箱、妆奁、冠镜、首饰之盛,非人间之物。巾栉妆饰毕,请更衣,衣又珍异。既毕,传云:“三郎来!”乃虬髯纱帽裼裘而来,亦有龙虎之状,欢然相见。催其妻出拜,盖亦天人耳。遂延中堂,陈设盘筵之盛,虽王公家不侔也。四人对馔讫,陈女乐二十人,列奏于前,若从天降,非人间之曲。
  食毕,行酒。家人自堂东舁出二十床,各以锦绣帕覆之。既陈,尽去其帕,乃文簿钥匙耳。虬髯曰:“此尽宝货泉贝之数。吾之所有,悉以充赠。何者?欲以此世界求事,当或龙战三二十载,建少功业。今既有主,住亦何为?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内,即当太平。李郎以奇特之才,辅清平之主,竭心尽善,必极人臣。一妹以天人之姿,蕴不世之艺,从夫之贵,以盛轩裳。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荣一妹。起陆之渐,际会如期,虎啸风生,龙腾云萃,固非偶然也。持余之赠,以佐真主,赞功业也,勉之哉!此后十年,当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也。一妹与李郎可沥酒东南相贺。”因命家童列拜,曰:“李郎一妹,是汝主也!”言讫,与其妻从一奴,乘马而去。数步,遂不复见。
  公据其宅,乃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天下。贞观十年,公以左仆射平章事。适东南蛮入奏曰:“有海船千艘,甲兵十万,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已定矣。”公心知虬髯得事也。归告张氏,具衣拜贺,沥酒东南祝拜之。
  乃知真人之兴也,非英雄所冀。况非英雄者乎?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螳臂之拒走轮耳。我皇家垂福万叶,岂虚然哉。或曰:“卫公之兵法,半乃虬髯所传耳。”

    《虬髯客传》全文注音拼音版

    对照翻译

      隋炀帝之幸江都也,命司空杨素守西京。
      隋炀帝巡幸扬州,命司空杨素留守都城长安。
    素骄贵,又以时乱,天下之权重望崇者,莫我若也,奢贵自奉,礼异人臣。
    杨素位尊而骄横,又认为时局混乱,天下掌握大权、有重望的人,没有谁比得上自己,因而生活奢侈骄贵,礼节排场也超出臣子所应有的。
    每公卿入言,宾客上谒,未尝不踞床而见,令美人捧出,侍婢罗列,颇僭于上,末年愈甚,无复知所负荷、有扶危持颠之心。
    每逢公卿大臣言事,宾客拜谒,杨素都两脚岔开坐在床榻上接见,态度傲慢无礼,又令美女簇拥而出,侍婢排列两旁,排场享用超越本分仿效皇帝,晚年这种情景更加厉害,不再知道自己担负的责任,不再有拯救艰危局势的用心。
      一日,卫公李靖以布衣上谒,献奇策。
      一天,卫国公李靖以平民的身份去谒见杨素,献上奇策。
    素亦踞见。
    杨素也是以轻慢无礼的态度接见。
    公前揖曰:“
    李靖上前作揖,说:“
    天下方乱,英雄竞起。
    天下正乱,英雄竞相崛起。
    公为帝室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踞见宾客。”
    您身为王室重臣,必须把网罗豪杰的事放在心上,不该如此傲慢地接见宾客。”
    素敛容而起,谢公,与语,大悦,收其策而退。
    杨素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并站起身,向李靖道歉,和他交谈,谈得非常高兴,接受李靖献纳的策书才从正堂退出。
    当公之骋辩也,一妓有殊色,执红拂,立于前,独目公。
    正当李靖滔滔不绝辩论之时,有一女子相貌出众,手执红色拂尘,站在前面,独自看着李靖。
    公既去,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
    李靖走了之后,手拿拂尘者凭栏指派士卒说:“
    问去者处士第几?
    问走的那个未做官的读书人排行第几?
    住何处?”
    住在哪里?”
    公具以答。
    士卒一一回答了。
    妓诵而去。
    女子口里念着离开了。
      公归逆旅。
      李靖回到旅馆。
    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而声低者,公起问焉。
    那晚的五更刚过,忽然听见轻声叩门,李靖起来询问。
    乃紫衣戴帽人,杖揭一囊。
    是一个紫衣戴帽的人,杖上挂着个包裹。
    公问谁?
    李靖问:“
    曰:“
    谁?”
    妾,杨家之红拂妓也。”
    答道,“我是杨家执红拂的女子。”
    公遽延入。
    李靖于是请她进来。
    脱衣去帽,乃十八九佳丽人也。
    脱去紫衣摘去帽子,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美丽女子。
    素面华衣而拜。
    未施脂粉,身着花衣向前拜礼。
    公惊答拜。
    李靖吃惊地还礼。
    曰:“
    女子说:“
    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
    我侍奉杨素这么久,看天下的人也多了,没有比得上你的。
    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
    兔丝、女萝不能独自生长,愿意托身于乔木之上,所以跑来了。”
    公曰:“
    李靖说:“
    杨司空权重京师,如何?”
    杨司空在京师的权势很重,怎么办?”
    曰:“
    红拂女答:“
    彼尸居余气,不足畏也。
    他不过是垂死之人,不值得害怕。
    诸妓知其无成,去者众矣。
    众女子知道他成不了事,走的人多了。
    彼亦不甚逐也。
    他追得也不厉害。
    计之详矣。
    考虑已很周详了。
    幸无疑焉。”
    希望你不要疑虑。”
    问其姓,曰:“
    李靖问她的姓,答:“
    张。”
    姓张。”
    问其伯仲之次。
    问她排行。
    曰:“
    答:“
    最长。”
    最长。”
    观其肌肤仪状、言词、气性,真天人也。
    看她的肌肤、仪容举止、脾气性情,真是天仙一般。
    公不自意获之,愈喜愈惧,瞬息万虑不安,而窥户者无停屦(即古代用麻葛制成的一种鞋)。
    李靖意外获得这样一个女子,越高兴也越害怕,瞬息间又十分忧虑不安,不停地窥视屋外是否有人追踪而至。
    数日,亦闻追讨之声,意亦非峻。
    几天里,也听到了追查寻访红拂女的消息,但没有严厉追索的意思。
    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
    于是红拂女着男装推门而出。
    将归太原。
    乘马和李靖一道回太原。
      行次灵石旅舍,既设床,炉中烹肉且熟。
      途中住宿在灵石的一旅舍中,摆好几案,炉中煮的肉将熟了。
    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
    张氏将长发放下垂至地上,站在案前梳头。
    公方刷马,忽有一人,中形,赤髯如虬,乘蹇驴而来。
    李靖正在刷马,忽然有一个人,中等身材,满腮卷曲的红胡须,骑驴而来。
    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看张梳头。
    把皮革的包裹扔在炉前,拿过枕头倚卧着,看着张氏梳头。
    公怒甚,未决,犹亲刷马。
    李靖非常生气,但没有发作,还在刷马。
    张熟视其面,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示公,令勿怒。
    张氏注目细看来者的面容,一手握着头发,一手放在身后向李靖摇手示意,让他不要发怒。
    急急梳头毕。
    张氏急忙梳完头。
    裣衽问其姓。
    整理衣襟上前问其姓。
    卧客答曰:“
    卧在那儿的客人答:“
    姓张。”
    姓张。”
    对曰:“
    张氏回答道:“
    妾亦姓张。
    我也姓张。
    合是妹。”
    应该是妹。”
    遽拜之。
    于是向他行礼。
    问第几。
    问排行第几。
    曰:“
    答:“
    第三。”
    第三。”
    问妹第几。
    他就问张氏第几。
    曰:“
    答:“
    最长。”
    最长。”
    遂喜曰:“
    虬髯客于是高兴地说:“
    今夕幸逢一妹。”
    今天真幸运遇上一妹。”
    张氏遥呼:“
    张氏远远地叫道:“
    李郎且来见三兄!”
    李郎快来拜见三哥。”
    公骤礼之。
    李靖急忙拜见。
      遂环坐。
      于是三人环绕桌子坐下。
    曰:“
    客问:“
    煮者何肉?”
    煮的什么肉?”
    曰:“
    答:“
    羊肉,计已熟矣。”
    羊肉,估计已熟了。”
    客曰:“
    客说:“
    饥。”
    饿了。”
    公出市胡饼。
    李靖出去买烧饼。
    客抽腰间匕首,切肉共食。
    客人抽出腰间的匕首,切肉大家一起吃。
    食竟,余肉乱切送驴前食之,甚速。
    吃完,剩下的肉乱切了几刀递到驴前喂给驴吃,速度很快。
      客曰:“
      客人说:“
    观李郎之行,贫士也。
    看李靖的样子,是贫士。
    何以致斯异人?”
    怎么得到这样的美妇人?”
    曰:“
    李靖说:“
    靖虽贫,亦有心者焉。
    我虽贫困,也是有心的人。
    他人见问,故不言,兄之问,则不隐耳。”
    他人问我,我故意不说,兄长问,就不瞒你。”
    具言其由。
    一一说出事情的由来。
    曰:“
    客问:“
    然则将何之?”
    那么将去哪?”
    曰:“
    李靖说:“
    将避地太原。”
    将到太原躲避。”
    曰:“
    客说:“
    然。
    好。
    吾故非君所致也。”
    我本就不是你要投奔的人。”
    曰:“
    又问:“
    有酒乎?”
    有酒吗?”
    曰:“
    李靖说:“
    主人西,则酒肆也。”
    客店西边就是酒肆。”
    公取酒一斗。
    李靖取来一斗酒。
    既巡,客曰:“
    斟过一遍酒后,客说:“
    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之乎?”
    我有些下酒物,你能和我一起吃吗?”
      曰:“
      李靖说:“
    不敢。”
    不敢。”
    于是开革囊,取一人头并心肝。
    客打开革制的包裹,取出一个人头和心肝。
    却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
    把头扔回囊中,用匕首切心肝,一块吃。
    曰:“
    说:“
    此人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今始获之。
    这人是天下的负心人,恨他十年了,今天才抓到。
    吾憾释矣。”
    我的恨消除了。”
      又曰:“
      又说:“
    观李郎仪形器宇,真丈夫也。
    看李郎你的仪表气度,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亦闻太原有异人乎?”
    也听说太原有个不寻常的人吗?”
    曰:“
    李靖答:“
    尝识一人,愚谓之真人也。
    曾经认识一个人,我认为他是真命天子。
    其余,将帅而已。”
    其余的人不过可作将帅罢了。”
    曰:“
    客问:“
    何姓?”
    他姓什么?”
    曰:“
    李靖答:“
    靖之同姓。”
    和我同姓。”
    曰:“
    客说:“
    年几?”
    多大年纪?”
    曰:“
    答道:“
    仅二十。”
    仅二十岁。”
    曰:“
    客说:“
    今何为?”
    现在做什么?”
    曰:“
    李靖说:“
    州将之子。”
    是州将的儿子。”
    曰:“
    客说:“
    似矣。
    像是了。
    亦须见之。
    我也须见他。
    李郎能致吾一见乎?”
    你能让我见他一面吗?”
    曰:“
    李靖说:“
    靖之友刘文静者,与之狎。
    我的朋友刘文静和他亲近。
    因文静见之可也。
    凭借刘文静可以见他。
    然兄何为?”
    但是你为什么要见呢?”
    曰:“
    客说:“
    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使吾访之。
    望气的人说太原有奇异的气象,让我寻访这王气。
    李郎明发,何日到太原?”
    你明天出发,何日能到太原?”
    靖计之日。
    李靖计算到达的日子。
    曰:“
    客说:“
    期达之明日,日方曙,候我于汾阳桥。”
    到达的第二天,天刚亮时在汾阳桥等我。”
    言讫,乘驴而去,其行若飞,回顾已失。
    说完,骑驴而去,速度如飞,回头间再看就看不见了。
    公与张氏且惊且喜,久之,曰:“
    李靖和张氏又惊又喜,很久才说:“
    烈士不欺人。
    豪侠之士不会骗人。
    固无畏。”
    本来就不要畏惧。”
    促鞭而行。
    于是快马加鞭赶路。
      及期,入太原。
      到了预期的日子,进入太原。
    果复相见。
    果然又相见了。
    大喜,偕诣刘氏。
    十分高兴,一同前去拜见刘文静。
    诈谓文静曰:“
    对刘文静谎称:“
    有善相者思见郎君,请迎之。”
    有个善相面的人想见李世民,请你迎他来。”
    文静素奇其人,一旦闻有客善相,遽致使迎之。
    刘文静平素就觉得李世民非同常人,一旦听说有客人善相面,就立即派人把李世民迎来。
    使回而至,不衫不履,褐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
    使者回时,李世民也到了,服装不整,披着裘衣而来,神采飞扬,仪态与常人不同。
    虬髯默然居末坐,见之心死,饮数杯,招靖曰:“
    虬髯客默不作声,坐在末位,看见他就死了心,饮酒饮了数杯,招李靖过来对他说:“
    真天子也!”
    是真命天子!”
    公以告刘,刘益喜,自负。
    李靖把这话告诉刘文静,刘文静更高兴了,更自命不凡了。
    既出,而虬髯曰:“
    从刘文静家出来之后,虬髯客说:“
    吾得十八九矣。
    吾得到十之八九了。
    然须道兄见之。
    但必须道长兄见他。
    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
    李郎你应该和妹妹再入京。
    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楼下有此驴及瘦驴,即我与道兄俱在其上矣。
    某日的午时,到马行东酒楼下找我,下面有这头驴和一瘦驴,就是我和道兄都在楼上了。
    到即登焉。”
    到了就上楼。”
    又别而去,公与张氏复应之。
    说完又告别离去,李靖和张氏又答应下来。
      及期访焉,宛见二乘。
      到了约定的日子去寻访,清楚地看见两头坐骑。
    揽衣登楼,虬髯与一道士方对饮,见公惊喜,召坐围饮,十数巡,曰:“
    提着衣襟登上楼,虬髯与一道士正在对饮,见李靖很是惊喜,招呼坐下,围坐饮酒,酒斟过十多遍,客说:“
    楼下柜中,有钱十万。
    楼下的柜中有钱十万。
    择一深隐处安一妹。
    选一隐秘处把一妹留下。
    某日复会于汾阳桥。”
    某日再到汾阳桥会我。”
    如期至,即道士与虬髯已到矣。
    李靖在约定的日子到了汾阳桥,道士和虬髯客已经到了。
    俱谒文静。
    一同去拜见刘文静。
    时方弈棋,揖而话心焉。
    刘文静当时正在下棋,作揖之后就谈心了。
    文静飞书迎文皇看棋。
    刘文静赶紧写信派人请李世民来看棋。
    道士对弈,虬髯与公傍待焉。
    道士和刘文静下棋,虬髯客和李靖在一旁陪着。
    俄而文皇到来,精采惊人,长揖而坐。
    不一会儿,李世民到来,神采惊人,作了个长揖坐下。
    神气清朗,满坐风生,顾盼炜如也。
    神清气爽满坐气氛顿时活跃,眼睛炯炯有神。
    道士一见惨然,下棋子曰:“
    道士一见十分伤心,下了一棋子说:“
    此局全输矣!
    这局全榆了!
    于此失却局哉!
    在此失掉全局了!
    救无路矣!
    无路可救!
    复奚言!”
    还说什么!”
    罢弈而请去。
    停止下棋,请求离去。
    既出,谓虬髯曰:“
    出了府,道士对虬髯客说:“
    此世界非公世界。
    这个世界不是你的世界。
    他方可也。
    别的地方可以。
    勉之,勿以为念。”
    勉力为之,不要把这放在心上。”
    因共入京。
    于是共同入京。
    虬髯曰:“
    分别的时候虬髯客对李靖说:“
    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
    计算你的行程,某日才到。
    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曲小宅相访。
    到的第二天,可与大妹同往某个里巷的小屋中找我。
    李郎相从一妹,悬然如磬。
    你和大妹相从,结为夫妇,贫穷得什么都没有。
    欲令新妇祗谒,兼议从容,无前却也。”
    想让我的妻子出来拜见,顺带随便谈谈,不要推辞。”
    言毕,吁嘘而去。
    说完,叹息而去。
      公策马而归。
      李靖策马而回。
    即到京,遂与张氏同往。
    一到京城,就与张氏同去拜访虬髯客。
    至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拜曰:“
    见到一小板门,敲门,有人应声,说:“
    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
    三郎让我们恭候李郎和娘子已多时了。”
    延入重门,门愈壮丽。
    请进里门,门更壮阔。
    婢四十人,罗列廷前。
    四十位婢女,排列庭前。
    奴二十人,引公入东厅。
    二十位奴仆引领李靖进入东厅。
    厅之陈设,穷极珍异,巾箱、妆奁、冠镜、首饰之盛,非人间之物。
    厅上的陈列摆设,都是极为珍贵稀有的东西,箱子中的装扮的饰物非常多,不是人间寻常之物。
    巾栉妆饰毕,请更衣,衣又珍异。
    装饰完毕,又请去换衣,衣服也非常珍奇。
    既毕,传云:“
    换好衣服,有人传话道:“
    三郎来!”
    三郎来了!”
    乃虬髯纱帽裼裘而来,亦有龙虎之状,欢然相见。
    正是虬髯客,头戴纱帽,身着裘衣而来,也有龙虎之气,相貌不凡,大家高兴地相见。
    催其妻出拜,盖亦天人耳。
    客催促他的妻子出来拜见,也是天仙一般的人。
    遂延中堂,陈设盘筵之盛,虽王公家不侔也。
    于是引进中堂,摆设下的酒筵非常丰盛,即使王公贵族之家也不能相比。
    四人对馔讫,陈女乐二十人,列奏于前,若从天降,非人间之曲。
    四人入席后,又叫出二十位歌舞女,在面前排列演奏,乐声似从天降,不是人间的曲子。
      食毕,行酒。
      吃完饭,又行酒令。
    家人自堂东舁出二十床,各以锦绣帕覆之。
    家人从东堂抬出二十个几案,每个都用锦绣织成的巾帕盖着。
    既陈,尽去其帕,乃文簿钥匙耳。
    排列摆放好后,全部揭去巾帕,是文簿和钥匙。
    虬髯曰:“
    虬髯客说:“
    此尽宝货泉贝之数。
    这是全部的宝物钱币的数量。
    吾之所有,悉以充赠。
    我所有的东西,全部赠送给你。
    何者?
    为什么?
    欲以此世界求事,当或龙战三二十载,建少功业。
    想要在这世界求得成事,就当征战三、二十年,建少许功业。
    今既有主,住亦何为?
    现在既然天下有主,还住在这里干什么?
    太原李氏,真英主也。
    太原的李氏,是真正的英明的君王!
    三五年内,即当太平。
    三五年内,就能遇上太平。
    李郎以奇特之才,辅清平之主,竭心尽善,必极人臣。
    你凭着奇特的才能,辅佐太平君主,全力为善,一定会做上最高的官。
    一妹以天人之姿,蕴不世之艺,从夫之贵,以盛轩裳。
    大妹凭着天仙般的容貌,藏有不寻常的才艺,随着丈夫富贵,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
    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荣一妹。
    不是大妹,就不能使李郎受到赏识,不是李郎,就不能使大妹享受荣华。
    起陆之渐,际会如期,虎啸风生,龙腾云萃,固非偶然也。
    帝王的兴起,就会有一些辅佐他的人象有诚约一样如期而至,就象虎啸生风,龙吟云中一样,本来就不是偶然的。
    持余之赠,以佐真主,赞功业也,勉之哉!
    拿着我的赠送,辅佐真命天子,帮助他成就功业,勉力为之吧!
    此后十年,当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也。
    这之后再过十年,东南方数千里之外有不寻常的事,就是我得以成事的时候。
    一妹与李郎可沥酒东南相贺。”
    大妹和李郎可以向东南方洒酒恭贺我。”
    因命家童列拜,曰:“
    于是命家中童仆排列叩拜,说:“
    李郎一妹,是汝主也!”
    李郎、大妹是你们的主人。”
    言讫,与其妻从一奴,乘马而去。
    说完,和他的妻子带着一个奴仆,骑马离去。
    数步,遂不复见。
    走了几步,就看不见了。
      公据其宅,乃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天下。
      李靖拥有了这个宅子,就成了豪富之家,得以用资财资助李世民创业,于是平定天下。
    贞观十年,公以左仆射平章事。
    贞观十年,李靖任左仆射平章事。
    适东南蛮入奏曰:“
    适逢南蛮入朝上奏说:“
    有海船千艘,甲兵十万,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
    有千艘海船,十万兵士,进入扶余国,杀死它的君王,自立为王。
    国已定矣。”
    现在国家已经平定了。”
    公心知虬髯得事也。
    李靖心知是虬髯客得以成事。
    归告张氏,具衣拜贺,沥酒东南祝拜之。
    回来告诉张氏,穿着礼服一同拜贺,向东南方洒酒祝祷叩拜。
      乃知真人之兴也,非英雄所冀。
      这就知道真命天子的出现,(是受命于天),不是英雄所能希望的。
    况非英雄者乎?
    何况那些不是英雄的人呢!
    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螳臂之拒走轮耳。
    作为别人的臣子而荒谬地妄想作乱的人,就是螳臂挡车罢了。
    我皇家垂福万叶,岂虚然哉。
    我皇家垂福于万世,哪里是虚的!
    或曰:“
    有人说:“
    卫公之兵法,半乃虬髯所传耳。”
    卫国公李靖的兵法,半数是虬髯客所传授的。”

    注释


    〔欹〕同“攲”。斜,倾侧。通“倚”(yǐ)。〔证〕胡曾《妾薄命》诗:“枕夜悲金屋雨,卷簾朝泣玉楼云。”午,跷,《古代汉语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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