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讳适,姓王氏。好读书,怀奇负气,不肯随人后。举选,见功业有道路可指取有,名节可以戾契致,困于无资地,不能自出,乃以干诸公贵人,借助声势。诸公贵人既志得,皆乐熟软媚耳目者,不喜闻生语,一见,辄戒门以绝。上初即位,以四科募天下士,君笑曰:“此非吾时耶?”即提所作书,缘道歌吟,趋直言试。既至,对语惊人。不中第,益困。
久之,闻金吾李将军年少喜士,可撼,乃踏门告曰:“天下奇男子王适,愿见将军白事!”一见语合意,往来门下。卢从史既节度昭义军,张甚,奴视法度士,欲闻无顾忌大语。有以君生平告者,即遣客钩致。君曰:“狂子不足以共事!”立谢客。李将军由是待益厚,奏为其卫胄曹参军,充引驾仗判官,尽用其言。将军迁帅凤翔,君随往,改试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观察判官。栉垢爬痒,民获苏醒。
居岁馀,如有所不乐,一旦载妻子入阌乡南山不顾。中书舍人王涯、独孤郁、吏部郎中张惟素、比部郎中韩愈,日发书问讯,顾不可强起,不即荐。明年九月病,舆医京师。某月某日卒,年四十四。十一月某日,即葬京城西南长安县界中。曾祖爽,洪州武宁令。祖微,右卫骑曹参军。父嵩,苏州昆山丞。妻上谷侯氏处士高女。
高固奇士,自方阿衡、太师,世莫能用吾言,再试吏,再怒去,发狂投江水。初,处士将嫁其女,惩曰:“吾以龃龉穷瘁,一女怜之,必嫁官人,不以与凡子。”君曰:“吾求妇氏久矣,惟此公可人意,且闻其女贤,不可以失。”即谩谓媒妪:“吾明经及第,且选即官人。侯翁女幸嫁,若能令翁许我,请进百金为妪谢。”诺许白翁,翁曰:“诚官人耶?取文书来。”君计穷吐实,妪曰:“无苦,翁大人,不疑人欺。我得一卷书粗若告身者,我袖以往,翁见未必取视,幸而听我。”行其谋,翁望见文书衔袖,果信不疑,曰:“足矣。”以女与王氏。生三子,一男二女。男三岁夭死,长女嫁亳州永城尉姚侹,其季始十岁。
铭曰:鼎也不可以柱车,马也不可使守闾。佩玉长裾,不利走趋。祇系其逢,不系巧愚。不谐其须,有衔不祛。钻石理辞,以列幽墟。
君讳适,姓王氏。
君名适,姓王。
好读书,怀奇负气,不肯随人后。
他喜爱读书,怀抱奇志,恃其意气,不肯跟在别人后面去参加科举考试。
举选,见功业有道路可指取有,名节可以戾契致,困于无资地,不能自出,乃以干诸公贵人,借助声势。
他见到功勋事业有其他道路随手可得,名节也可以另辟蹊径获致,苦于自己没有资历地位,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这才去求各位公卿贵人,想借助他们的声势。
诸公贵人既志得,皆乐熟软媚耳目者,不喜闻生语,一见,辄戒门以绝。
各位公卿贵人已经志满意得,都喜欢那些会用甜言蜜语媚人耳目的人,不喜欢听那种生硬的话,见过他一回,就吩咐守门人再不让他进门。
上初即位,以四科募天下士,君笑曰:“
皇上刚登帝位,便另开四门制科来招募天下人才,王君笑着说:“
此非吾时耶?”
这不正是我的好机会吗?”
即提所作书,缘道歌吟,趋直言试。
于是就提着他所写的书,沿路边走边歌咏,去参加直言极谏科的考试。
既至,对语惊人。
已经到了,他直言惊人。
不中第,益困。
结果没有考上,从此更加困窘。
久之,闻金吾李将军年少喜士,可撼,乃踏门告曰:“
过了很久,他听说左金吾卫李将军年轻,喜爱才士,可以打动,就登门报告说:“
天下奇男子王适,愿见将军白事!”
天下奇男子王适,希望见到将军陈述事情。”
一见语合意,往来门下。
一见面,两人谈得合意,从此王君便出入于李将军门下。
卢从史既节度昭义军,张甚,奴视法度士,欲闻无顾忌大语。
卢从史担任昭义军节度使后,嚣张得很,鄙视那些按照规矩办事的人,想听无法无天的狂妄言论。
有以君生平告者,即遣客钩致。
有人把王君的生平告诉他,他立即派人拉拢招致王君。
君曰:“
王君说:“
狂子不足以共事!”
卢从史是个狂妄的人,不值得和他共事。”
立谢客。
立刻谢绝了来客。
李将军由是待益厚,奏为其卫胄曹参军,充引驾仗判官,尽用其言。
李将军从此越发尊重他,保奏他为左金吾卫胄曹参军,充当引驾仗判官,对他言听计从。
将军迁帅凤翔,君随往,改试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观察判官。
将军升迁为凤翔节度使后,王君跟着前往,改任试用大理评事,代理监察御史、观察使判官等职。
栉垢爬痒,民获苏醒。
(他在任上为老百姓做好事),如同用梳子梳去污垢、搔摩痒处一样,使大家从重病中苏醒过来(清除积弊,解救疾苦,使老百姓得到休养生息)。
居岁馀,如有所不乐,一旦载妻子入阌乡南山不顾。
他任职一年多,好像有些不快活,有一天便毫不顾惜地用车载着妻子儿女到阌乡县南山去了。
中书舍人王涯、独孤郁、吏部郎中张惟素、比部郎中韩愈,日发书问讯,顾不可强起,不即荐。
中书舍人王涯、独孤郁,吏部郎中张惟素,比部郎中韩愈,经常写信询问他的情况,不过不能勉强他出来做官,就没有立即推荐他。
明年九月病,舆医京师。
第二年九月,他病了,病得很重,用车送到京城就医。
某月某日卒,年四十四。
同月某日去世,时年四十四岁。
十一月某日,即葬京城西南长安县界中。
十一月某日,葬在京城西南长安县界内。
曾祖爽,洪州武宁令。
曾祖名爽,曾任洪州武宁县令;
祖微,右卫骑曹参军。
祖父名微,曾任右卫骑曹参军;
父嵩,苏州昆山丞。
父亲名嵩,苏州昆山县丞。
妻上谷侯氏处士高女。
妻子是上谷的处士侯高的女儿。
高固奇士,自方阿衡、太师,世莫能用吾言,再试吏,再怒去,发狂投江水。
侯高本来也是个奇特的人,自比为伊尹、姜太公一类伟大人物,认为世人没有谁能采用自己的意见,两次试为官吏,两次都发怒离去,后来发狂投江自沉。
初,处士将嫁其女,惩曰:“
当初,侯处士打算把女儿嫁出去,告诫家里人说:“
吾以龃龉穷瘁,一女怜之,必嫁官人,不以与凡子。”
我因为和人意见不合才不得志,只有一个女儿,应怜爱她,一定把她嫁给做官的人,不嫁给普通平民。”
君曰:“
王君说:“
吾求妇氏久矣,惟此公可人意,且闻其女贤,不可以失。”
我选择妻子很久了,只有这个老翁合人心意,而且我听说他女儿贤惠,不能失掉这个机会。”
即谩谓媒妪:“
就欺骗媒婆说:“
吾明经及第,且选即官人。
我明经科考试及第,即将被选任官职,也就是当官的人了。
侯翁女幸嫁,若能令翁许我,请进百金为妪谢。”
侯老翁的女儿希望出嫁,你如果能使老丈把女儿许给我,我就用百金作为谢礼。”
诺许白翁,翁曰:“
媒婆答应了,侯翁问道:“
诚官人耶?
那人确实是做官的人吗?
取文书来。”
拿文书来。”
君计穷吐实,妪曰:“
王君无法,只好对媒婆说了实话,媒婆说:“
无苦,翁大人,不疑人欺。
不要苦恼,老丈是位厚道君子,不疑心别人骗他。
我得一卷书粗若告身者,我袖以往,翁见未必取视,幸而听我。”
你弄一卷大致像告身那样的文书,我放在袖内带去,老丈见了,未必会拿过去细看,可能有幸会听我的。”
行其谋,翁望见文书衔袖,果信不疑,曰:“
于是王君就照媒婆的吩咐办,侯翁望见“文书”藏在衣袖内,果然相信不疑,说:“
足矣。”
满意了。”
以女与王氏。
就把女儿许配给了王君。
生三子,一男二女。
婚后生了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男三岁夭死,长女嫁亳州永城尉姚侹,其季始十岁。
男孩三岁时就夭折了,长女嫁给亳州永城尉姚梃,小女儿才十岁。
铭曰:
铭记说:
鼎也不可以柱车,马也不可使守闾。
鼎不可以拿来顶车,马不可以用来守门。
佩玉长裾,不利走趋。
戴着很多佩玉和拖着长袖,不便于疾走快奔。
祇系其逢,不系巧愚。
(人的命运)只取决于机遇,无关智慧或愚蠢。
不谐其须,有衔不祛。
不符合当权者的要求,怀有才能也不能施展。
钻石理辞,以列幽墟。
把这些言辞刻在石上埋在地下,陈列于幽暗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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