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角门外折行而西二十步,有石井曰白鹤泉。野老云:昔有两白鹤翔唳而下,因以名焉。泉旧在老子祠,咸平中,侍御史赵及筑新城,限于其外,自是泉与祠异处,人或不知也。眉阳苏公来守此邦,治公之余,抉奇摘古,以寓吟啸。初得泉焉,味甘色白,于茶尤宜,以谓虽不及惠山,而不失为第三水,人始称之。世传陆羽、张又新水记次第二十种,多出东南,北州之水,弃而不载。一旦苏公独为诠赏,而北人不甚喜茶,虽知之,弗贵也。惠山当二浙之冲,士大夫往来者,贮以罂瓶,以箨封竹络,渍小石其中,犯重江,涉千里,而达京师。公侯之家,华堂锦案,招一二贵人,出龙团凤饼,次第而烹之,虽醴泉、甘露,不足比名。斯泉也,弃于路隅,人足罕至。雨潦浸灌,牧儿饷妇,驱牛马,负瓮盎,饮濯其旁。七月、八月之间,草深苔滑,蜗螺鲋,曳泅自得,道上行旅,渴不得尝。岁时游人过者,既乏瓶绠,一照眉发而去。蒙烟坠露,涵沙浮梗,以寒冽自持,而不能争名于瓯鼎之间,良可悲也。天下之物,贵于近人而贱于远俗。人之常情,多随少执,竞于群众之所趋,而不察君子之独好,此幸不幸所从来,而其致不能一也。呜呼!物固无求于世,为士则有义命者也。
临角门外折行而西二十步,有石井曰白鹤泉。
站在角门外向西转弯走二十步,有口石井名叫白鹤泉。
野老云:
乡间老者说:
昔有两白鹤翔唳而下,因以名焉。
从前有两只白鹤在此盘旋鸣叫,因此得名:
泉旧在老子祠,咸平中,侍御史赵及筑新城,限于其外,自是泉与祠异处,人或不知也。
这泉水原本在老子祠内,咸平年间,侍御史赵及修筑新城墙,把泉水隔在城外,从此泉与祠分处两地,许多人都不知这段渊源。
眉阳苏公来守此邦,治公之余,抉奇摘古,以寓吟啸。
眉阳苏公来此任太守,处理公务之余,总爱探寻古迹奇事寄托诗情。
初得泉焉,味甘色白,于茶尤宜,以谓虽不及惠山,而不失为第三水,人始称之。
初次尝到这泉水,甘甜清澈,尤其适合泡茶,虽说比不上无锡惠山泉,但也能排在天下第三,从此这泉水才渐渐有了名声。
世传陆羽、张又新水记次第二十种,多出东南,北州之水,弃而不载。
世传陆羽、张又新排的二十佳泉,大多在江南水乡,北方的泉水根本无人记载。
一旦苏公独为诠赏,而北人不甚喜茶,虽知之,弗贵也。
苏公虽为北方泉水正名,但北人本不热衷品茶,即便知道这泉水好,也不珍惜。
惠山当二浙之冲,士大夫往来者,贮以罂瓶,以箨封竹络,渍小石其中,犯重江,涉千里,而达京师。
惠山泉地处江南要道,往来士大夫用陶罐封存,竹篾包裹,放小石子保鲜,跨越千山万水运到京城。
公侯之家,华堂锦案,招一二贵人,出龙团凤饼,次第而烹之,虽醴泉、甘露,不足比名。
王公贵族的华堂之上,邀几位贵人取出龙凤团茶,依次烹煮品鉴,这般排场,连仙泉甘露都比不上。
斯泉也,弃于路隅,人足罕至。
再看这白鹤泉,孤零零躺在路边。
雨潦浸灌,牧儿饷妇,驱牛马,负瓮盎,饮濯其旁。
雨水漫灌时,牧童农妇赶着牛马,背着陶罐在此取水浣洗。
七月、八月之间,草深苔滑,蜗螺鲋,曳泅自得,道上行旅,渴不得尝。
七八月间杂草丛生青苔满地,螺蛳泥鳅自在游动,过路旅人口渴却不敢饮用,偶尔有游人经过。
岁时游人过者,既乏瓶绠,一照眉发而去。
没有打水工具,只能照个影便离开。
蒙烟坠露,涵沙浮梗,以寒冽自持,而不能争名于瓯鼎之间,良可悲也。
泉中混着泥沙落叶,虽保持清冽本质,却无缘与名泉并列茶席,实在令人叹息。
天下之物,贵于近人而贱于远俗。
天下事物总是近俗则贵,远俗则贱。
人之常情,多随少执,竞于群众之所趋,而不察君子之独好,此幸不幸所从来,而其致不能一也。
世人多随波逐流,只追捧大众追逐的,却忽视君子独到的品味,这便是幸与不幸的根源,而命运终究难以强求。
呜呼!
唉。
物固无求于世,为士则有义命者也。
泉水本无求于世,但作为读书人,总该明白道义与天命啊。
临角门外折行而西二十步,有石井曰白鹤泉。野老云:昔有两白鹤翔唳而下,因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