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题记:
此词北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秋。当时西夏屡犯边界,贺铸在和州(今安徽和县一带)任管界巡检(负责地方上训治甲兵,巡逻州邑,捕捉盗贼等的武官)。虽然位卑人微,却始终关心国事。眼看宋王朝政治日益混乱,词人义愤填膺,又无力上达,于是挥笔填词,写下了这首豪放名作。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少年时一股侠气,结交各大都市的豪雄之士。
肝胆洞,毛发耸。
待人真诚,肝胆照人,遇到不平之事,便会怒发冲冠,具有强烈的正义感。
立谈中,死生同。
站立而谈,生死与共。
一诺千金重。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推翘勇,矜豪纵。
我们推崇的是出众的勇敢,狂放不羁傲视他人。
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
轻车簇拥联镳驰逐,出游京郊。
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
在酒店里豪饮,酒坛浮现出诱人的春色。
吸海垂虹。
我们像长鲸和垂虹那样饮酒,顷刻即干。
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
间或带着鹰犬去打猎,霎那间便荡平了狡兔的巢穴。
狡穴俄空,乐匆匆。
虽然欢快,可惜时间太过短促。
似黄粱梦,辞丹凤。
就像卢生的黄粱一梦,很快就离开京城。
明月共,漾孤篷。
驾孤舟飘流于水中,唯有明月相伴。
官冗從,怀倥偬,落尘笼。
散职侍从官品位卑微,事多繁忙,情怀愁苦,陷入了污浊的官场仕途。
簿书丛,鹖弁如云众。
担任了繁重的文书事物工作。
供粗用,忽奇功。
像我这样成千上万的武官,都被支派到地方上去打杂,劳碌于文书案牍,不能杀敌疆场、建功立业。
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
笳鼓敲响了,渔阳之兵乱起来了,战争爆发了,想我这悲愤的老兵啊。
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
却无路请缨,不能为国御敌,生擒西夏酋帅。
剑吼西风。
就连随身的宝剑也在秋风中发出愤怒的吼声。
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怅恨自己极不得志,只能满怀惆怅游山临水,抚瑟寄情,目送归鸿。
六州歌头:词牌名。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化用李白“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及李益“侠气五都少”诗句。五都:泛指北宋的各大城市。
一诺千金: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诺言极为可靠。语出《史记·季布列传》引楚人谚曰:“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
盖:车盖,代指车。
飞:飞驰的马。鞚(kòng):有嚼口的马络头。
斗(dǒu)城:汉长安故城,这里借指汴京。
嗾(sǒu):指使犬的声音。
冗(rǒng)从:散职侍从官。
倥(kǒng)偬(zǒng):事多、繁忙。
鹖(hé)弁(biàn):本义指武将的官帽,指武官。
笳鼓:都是军乐器。
渔阳:安禄山起兵叛乱之地。此指侵扰北宋的少数民族发动了战争。
七弦桐:即七弦琴。桐木是制琴的最佳材料,故以“桐”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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