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为楚怀王左徒。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屈平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原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眜。
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怀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奈何绝秦欢!”怀王卒行。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怀王怒,不听。亡走赵,赵不内。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复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晧晧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乃作《怀沙》之赋。……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读《服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
屈原,名平,与楚国王族同姓。
为楚怀王左徒。
他曾担任楚怀王的左徒。
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
见多识广,记忆力超群,懂得如何治理国家,也擅长外交辞令。
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
他在国内和怀王一起商讨国事,发号施令;
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
对外则负责接待宾客,应酬诸侯。
王甚任之。
怀王非常信任他。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
上官大夫和屈原同朝为官,想要争夺怀王的宠爱,心里嫉妒屈原的才华。
怀王使屈原造为宪令,屈平属草稿未定。
有一次,怀王让屈原起草法令,草稿尚未完成。
上官大夫见而欲夺之,屈平不与,因谗之曰:“
上官大夫看到后就想强行修改以邀功,但屈原不同意,于是上官大夫在怀王面前诋毁屈原说:“
王使屈平为令,众莫不知。
大王让屈原制定法令,大家都知道。
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为‘非我莫能为也。
每项法令颁布后,屈原都夸耀自己的功劳,说除了他没人能做到。”’
”王怒而疏屈平。
怀王听后大怒,从此疏远了屈原。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
屈原痛心怀王被小人蒙蔽,不能明辨是非,黑白颠倒,使国家陷入混乱,端方正直的人不被朝廷容纳,因此他忧愁苦闷,写下了《离骚》。
“离骚”者,犹离忧也。
“离骚”就是遭遇忧愁的意思。
夫天者,人之始也;
天是人类的起源。
父母者,人之本也。
父母是人的根本。
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
人在困境中会追念本源,所以劳苦疲倦时会呼天。
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病痛忧伤时会唤父母。
屈平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
屈原品行正直,竭尽忠诚与智慧辅佐君主,却因小人挑拨而陷入困境。
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
诚信却被怀疑,忠诚却被诽谤,怎能没有怨恨?
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
屈原写《离骚》,大概正是源于这种怨愤。
《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
《国风》虽多写男女爱情,但不过分失当,《小雅》虽多讥讽指责,但不宣扬作乱。
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
而《离骚》兼具二者的优点。
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
追溯远古至帝喾,近述齐桓公,中提商汤和周武王,以此讽刺时政。
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
它阐明了道德的崇高,揭示了国家治乱兴亡的道理,内容深刻全面。
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
屈原文笔简洁,词意精微,志趣高洁,行为廉正。
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
他的文章看似描写寻常事物,但寓意深远,关乎国家命运。
其志洁,故其称物芳;
他的志趣高洁,所以文中所提到的事物也散发着芬芳;
其行廉,故死而不容。
他的行为廉正,所以至死也不被奸邪势力容纳。
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
他像蝉脱壳般远离污浊,超然尘世之外,保持纯洁品质,出淤泥而不染。
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可以说,屈原的志向,即使与日月争辉,也毫不逊色。
屈平既绌。
屈原被罢免后。
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
秦国准备攻打齐国,齐国与楚国结成联盟,秦惠王对此感到担忧。
乃令张仪详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
于是派张仪假装脱离秦国,用厚礼贿赂楚怀王,并声称:“
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
秦国憎恨齐国,如果楚国能与齐国断交,秦国愿献上商、於之间的六百里土地。”
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
怀王贪心,相信了张仪,与齐国断交,然后派人到秦国接受土地。
张仪诈之曰:“
张仪却抵赖说:“
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
我与楚王约定的是六里,没听说六百里。”
楚使怒去,归告怀王。
楚国使者愤怒离去,回报怀王。
怀王怒,大兴师伐秦。
怀王大怒,发动大军讨伐秦国。
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
秦国反击,在丹水和淅水一带大败楚军,斩杀八万人,俘虏楚将屈匄,夺取了汉中地区。
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
怀王又发动全国兵力深入秦地,与秦军交战于蓝田。
魏闻之,袭楚至邓。
魏国趁机袭击楚国,打到邓地。
楚兵惧,自秦归。
楚军恐惧,从秦国撤退。
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齐国因怀恨楚国,拒绝救援,楚国陷入极度困境。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
第二年,秦国提出割让汉中之地与楚国讲和。
楚王曰:“
怀王说:“
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
我不需要土地,只希望得到张仪。”
张仪闻,乃曰:“
张仪听说后,说:“
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
用我一个人换汉中之地,我愿意去楚国。”
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
到了楚国,他用重金贿赂大臣靳尚,并通过他在怀王宠姬郑袖面前编造谎言。
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
怀王最终听信郑袖,释放了张仪。
是时屈原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
此时屈原已被疏远,不在朝中任职,出使齐国归来后劝谏怀王:“
何不杀张仪?”
为什么不杀张仪?”
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怀王后悔,派人追捕张仪,但为时已晚。
其后,诸侯共击楚,大破之,杀其将唐眜。
后来,各国诸侯联合攻打楚国,大败楚军,杀死楚将唐昧。
时秦昭王与楚婚,欲与怀王会。
这时,秦昭王与楚国通婚,邀请怀王会面。
怀王欲行,屈平曰:“
怀王想去,屈原劝阻说:“
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毋行。”
秦国是虎狼之国,不可轻信,不如不去。”
怀王稚子子兰劝王行:“
但怀王的小儿子子兰劝他前往,说:“
奈何绝秦欢!”
怎能断绝与秦国的友好关系?”
怀王卒行。
怀王最终决定前往。
入武关,秦伏兵绝其后,因留怀王,以求割地。
一进入武关,秦军伏兵截断了他的退路,扣留怀王,逼迫他割让土地。
怀王怒,不听。
怀王愤怒,拒绝妥协。
亡走赵,赵不内。
逃往赵国,但赵国拒绝接纳。
复之秦,竟死于秦而归葬。
他只好返回秦国,最终死在那里,尸体被运回楚国安葬。
长子顷襄王立,以其弟子兰为令尹。
怀王的长子顷襄王继位,任命子兰为令尹。
楚人既咎子兰以劝怀王入秦而不反也。
楚国人都怨恨子兰,因为他劝怀王入秦导致其客死他乡。
屈平既嫉之,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
屈原也因此怨恨子兰,虽然流放外地,仍心系楚国,挂念怀王,渴望重返朝廷。
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
他希望怀王有一天能醒悟,世俗能改变。
其存君兴国,而欲反复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
屈原关心君王,想振兴国家,这种愿望在他的作品中多次表达。
然终无可奈何,故不可以反。
然而最终无能为力,无法回到朝廷。
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
由此可见,怀王始终未能觉悟。
人君无愚、智、贤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为,举贤以自佐。
国君无论愚笨还是明智,贤明还是昏庸,都想找到忠臣辅佐自己,挑选贤才帮助自己。
然亡国破家相随属,而圣君治国累世而不见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
然而国家灭亡接连发生,圣明君主治理国家的时代却很少出现,这是因为所谓的忠臣并不忠,贤臣并不贤。
怀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祸也。
怀王因为不懂得忠臣的职责,在内被郑袖迷惑,在外被张仪欺骗,疏远屈原,信任上官大夫和子兰,结果军队失败,土地丧失,失去了六个郡,自己也被扣留死在秦国,成为天下笑柄,这是不了解人的祸害。
……
……
令尹子兰闻之,大怒。
令尹子兰得知屈原怨恨他,非常愤怒。
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
最终指使上官大夫在顷襄王面前诋毁屈原。
顷襄王怒而迁之。
顷襄王大怒,将屈原流放。
屈原至于江滨,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屈原来到江滨,披头散发,在水边徘徊吟咏,面容憔悴,形如枯木。
渔父见而问之曰:“
一位渔父看见他,问:“
子非三闾大夫欤?
您不是三闾大夫吗?
何故而至此?”
为何落到这般境地?”
屈原曰:“
屈原回答:“
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因此被放逐。”
渔父曰:“
渔父说:“
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聪明的人不会被外界束缚,而能随俗变化。
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
既然世界浑浊,为何不随波逐流?
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
既然众人沉醉,为何不吃酒糟喝薄酒?
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
为什么要坚持美玉般的品质,让自己被放逐?”
屈原曰:“
屈原说:“
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
我听说,刚洗过头的人一定会弹掉帽上的灰尘,刚洗过澡的人一定会抖掉衣上的尘土。
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谁能让自己清白的身躯,蒙受外界的污染?
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
宁可投身江河,葬身鱼腹。
又安能以晧晧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
也不能让高洁的品质沾染世俗尘垢!”
乃作《怀沙》之赋。
于是他写下《怀沙》赋。
……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
……抱石投汨罗江自尽。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
屈原死后,楚国有宋玉、唐勒、景差等人,他们都爱好文学,以善作赋闻名。
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
但都效仿屈原委婉含蓄的风格,不敢直言进谏。
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
此后,楚国逐渐衰弱,几十年后终于被秦国灭掉。
……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
我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为屈原的志向无法实现而悲伤。
适长沙,观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
到长沙时,经过屈原投江的地方,不禁落泪,怀念他的为人。
及见贾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
读贾谊凭吊他的文章,文中责怪屈原如果凭借才能游说诸侯,哪个国家不会接纳,何必选择这样的道路?
读《服鸟赋》,同死生,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读《服鸟赋》,将生死等同看待,认为被贬或任用都不重要,这让我感到茫然若失。
〔节选自《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华书局二〇一四年
版)。
〔左徒〕官名。
〔博闻强志〕知识广博,长于记忆。闻,学识。志,
记。
〔明于治乱〕明晓国家治乱(的道理)。治,指国家
安定。乱,指国家动荡。
〔娴于辞令〕擅长外交辞令。娴,熟练熟悉。辞
令,应对的言辞。
〔图议〕谋划计议。
〔任〕信任。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上官大夫和屈原地位相同。
上官,复姓。大夫,官名。列,朝列班列。
〔害其能〕嫉妒屈原的才能。害,嫉妒。
〔宪令〕国家法令。
〔属(zhǔ)〕撰写。
〔夺〕强取为己有。
〔伐〕自夸,炫耀。
〔曰以为〕“曰”和“以为”是同义连用。一说,
“曰”为衍文。
〔疾王听之不聪〕痛心于楚怀王惑于小人之言,不能
明辨是非。疾,痛心。聪,明察。
〔谗谄之蔽明〕说人坏话奉承献媚的小人混淆黑
白,蒙蔽怀王。
〔邪曲之害公〕品行不正的小人损害国家。
〔方正之不容〕端方正直的人不为(昏君谗臣)所容。
〔离忧〕遭遇忧患。离,同“罹”,遭受。
〔人穷则反本〕人困窘没有出路,就会追念根本。
〔倦极〕疲倦困苦。极,疲困。
〔惨怛(dá)〕忧伤,悲痛。
〔信而见疑〕诚实不欺却被怀疑。见,被。
〔盖自怨生也〕大概是由怨愤引起的。
〔《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国
风》好描写男女恋情但不失分寸,《小雅》怨愤发
牢骚但不坏乱礼法。淫,过度无节制。
〔上称帝喾(kù)〕往远处说提到帝喾(传说中的五
帝之一)。
〔下道齐桓〕往近处说提到齐桓公。
〔汤武〕即商汤周武王。
〔以刺世事〕(称引古代帝王)以此讥刺当世的事。
〔广崇〕广大崇高。
〔条贯〕条理。
〔靡〕无,没有。
〔约〕简约。
〔微〕含蓄隐晦。
〔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其文辞描写的是寻常事物,
但是它的意旨却极为博大(因为关系到国家的治
乱)。指,同“旨”。
〔举类迩而见义远〕列举的事例浅近,而表达的意
思很深远。类,事物。迩,近。
〔称物芳〕指《离骚》里面多用美人香草来比喻。
〔故死而不容〕所以至死不容于世。
〔自疏濯淖(nào)污泥之中〕自动地远离污浊。濯
淖污泥,都是“污浊”的意思。
〔蝉蜕于浊秽〕像蝉脱壳那样摆脱污秽的境地。
〔不获世之滋垢〕不为尘世的污垢所辱。获,辱
被辱。滋,黑。
〔皭(jiào)然泥(niè)而不滓(zǐ)者也〕意思
是,屈原是出淤泥而不染保持高洁品德的人。
皭,清白洁净。泥,同“涅”,染黑。滓,污染。
〔推〕推赞,推许。
〔齐与楚从(zòng)亲〕齐国和楚国合纵相亲。从,
同“纵”,合纵,联合抗秦。
〔惠王〕秦惠王。
〔乃令张仪详(yáng)去秦,厚币委质事楚〕就令
张仪假装离开秦国,拿着丰厚的礼物进献给楚国,
表示愿意侍奉楚王。张仪,魏国人。他后来为秦惠
王游说六国,主张“连横”。详,同“佯”,假装。
厚币,丰厚的礼物。委,呈献。质,同“贽”,见
面礼。张仪入楚在楚怀王十六年(前三一三)。
〔绝齐〕与齐国断绝外交关系。
〔商於〕地名,在今河南淅(xī)川西南。一说,指
商(今陕西丹凤西北商镇)於(在今河南西峡境)
两邑及两邑之间的地区,即今丹江中下游一带。
〔使使如秦受地〕派使者到秦国接受秦国答应割让
的土地。
〔丹淅〕丹水淅水一带。丹水发源于陕西商洛,
东入河南与淅水汇合,至湖北丹江口入汉水。淅水发
源于河南卢氏,流经内乡淅川等地。前三一二年,秦
军在丹阳(今河南西峡西丹水以北地区)大败楚军。
@七
〔匄〕读gài。
@八
〔蓝田〕在今湖北钟祥西北。
@九
〔邓〕在今湖北襄阳北。
#〇
〔明年〕第二年。指楚怀王十八年(前三一一)。
#一
〔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又趁机送厚礼给楚国当
权的臣子靳尚。因,趁机。用事,当权。
#二
〔设诡辩〕说假话。
〔绌〕同“黜”,指被罢免官职。
〔顾反〕回来。
〔眜〕读mò。
〔武关〕秦国的南关,在今陕西丹凤东。
〔咎〕怪罪,责怪。
〔嫉〕恨。
〔存〕思念。一说,保全。
〔反覆〕回归。
〔三致志〕再三表达(这种)意愿。
〔自为(wèi)〕帮助自己。
〔相随属(zhǔ)〕接连出现。
〔治国〕安定太平的国家。
〔六郡〕指汉中一带。
〔短〕诋毁。
〔迁〕放逐。
〔形容〕外貌,模样。形,身形。容,面容。
〔三闾(lǘ)大夫〕官名。屈原此前曾任此职。
〔是以见放〕因此被放逐。
〔圣人〕这里指聪明通达的人。
〔不凝滞于物〕不为外物所拘束。凝滞,拘泥执着。
〔与世推移〕随世道变化而变化。
〔随其流而扬其波〕指随从世俗,与之同流。
〔(bū)其糟而啜(chuò)其醨(lí)〕吃众人的酒
糟,喝众人的薄酒。意思是与众人同醉。,吃。啜,
喝。醨,薄酒。
〔怀瑾握瑜〕比喻保持高洁美好的节操志向。瑾
瑜,都是美玉。
〔弹冠〕弹去帽子上的灰尘。
〔察察〕洁净的样子。
〔汶(mén)汶〕浑浊的样子。
〔常流〕即“长流”,指江水。
〔晧晧之白〕比喻品德的高尚纯洁。晧晧,皎洁的
样子。
〔温蠖(huò)〕尘垢。
〔汨罗〕江名,在湖南东北部。
〔辞〕文辞,这里指文学。
〔祖〕效法,继承。
〔从容〕委婉得体。
〔太史公曰〕太史公是司马迁的自称。后面的文字
是司马迁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评论总结。
〔《天问》《招魂》《哀郢》均为屈原的作品。《哀
郢》是《九章》中的一篇。
〔适〕到某地去。
〔贾生吊之〕指西汉政论家文学家贾谊路过湘水,
写《吊屈原赋》凭吊屈原。
〔彼其材〕他那样的才能。
〔《服鸟赋》贾谊的赋作,借与服鸟问答抒发自己
忧愤不平的情感。
〔同死生〕将生死同等看待。
〔去就〕指离官去职或在朝任职。
〔爽然自失〕茫然若有所失。
司马迁(前145或前135—前87?),字子长,西汉夏阳(今陕西韩城,一说山西河津)人,中国古代伟大的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被后人尊为“史圣”。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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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吴广者,阳夏人也,字叔。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