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员。员父曰伍奢。员兄曰伍尚。其先曰伍举,以直谏事楚庄王,有显,故其後世有名於楚。
楚平王有太子名曰建,使伍奢为太傅,费无忌为少傅。无忌不忠於太子建。平王使无忌为太子取妇於秦,秦女好,无忌驰归报平王曰:“秦女绝美,王可自取,而更为太子取妇。”平王遂自取秦女而绝爱幸之,生子轸。更为太子取妇。
无忌既以秦女自媚於平王,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恐一旦平王卒而太子立,杀己,乃因谗太子建。建母,蔡女也,无宠於平王。平王稍益疏建,使建守城父,备边兵。
顷之,无忌又日夜言太子短於王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无怨望,原王少自备也。自太子居城父,将兵,外交诸侯,且欲入为乱矣。”平王乃召其太傅伍奢考问之。伍奢知无忌谗太子於平王,因曰:“王独柰何以谗贼小臣疏骨肉之亲乎?”无忌曰:“王今不制,其事成矣。王且见禽。”於是平王怒,囚伍奢,而使城父司马奋扬往杀太子。行未至,奋扬使人先告太子:“太子急去,不然将诛。”太子建亡奔宋。
无忌言於平王曰:“伍奢有二子,皆贤,不诛且为楚忧。可以其父质而召之,不然且为楚患。”王使使谓伍奢曰:“能致汝二子则生,不能则死。”伍奢曰:“尚为人仁,呼必来。员为人刚戾忍卼,能成大事,彼见来之并禽,其势必不来。”王不听,使人召二子曰:“来,吾生汝父;不来,今杀奢也。”伍尚欲往,员曰:“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脱者後生患,故以父为质,诈召二子。二子到,则父子俱死。何益父之死?往而令雠不得报耳。不如奔他国,借力以雪父之耻,俱灭,无为也。”伍尚曰:“我知往终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耻,终为天下笑耳。”谓员:“可去矣!汝能报杀父之雠,我将归死。”尚既就执,使者捕伍胥。伍胥贯弓执矢乡使者,使者不敢进,伍胥遂亡。闻太子建之在宋,往从之。奢闻子胥之亡也,曰:“楚国君臣且苦兵矣。”伍尚至楚,楚并杀奢与尚也。
伍胥既至宋,宋有华氏之乱,乃与太子建俱奔於郑。郑人甚善之。太子建又適晋,晋顷公曰:“太子既善郑,郑信太子。太子能为我内应,而我攻其外,灭郑必矣。灭郑而封太子。”太子乃还郑。事未会,会自私欲杀其从者,从者知其谋,乃告之於郑。郑定公与子产诛杀太子建。建有子名胜。伍胥惧,乃与胜俱奔吴。到昭关,昭关欲执之。伍胥遂与胜独身步走,几不得脱。追者在後。至江,江上有一渔父乘船,知伍胥之急,乃渡伍胥。伍胥既渡,解其剑曰:“此剑直百金,以与父。”父曰:“楚国之法,得伍胥者赐粟五万石,爵执珪,岂徒百金剑邪!”不受。伍胥未至吴而疾,止中道,乞食。至於吴,吴王僚方用事,公子光为将。伍胥乃因公子光以求见吴王。
久之,楚平王以其边邑锺离与吴边邑卑梁氏俱蚕,两女子争桑相攻,乃大怒,至於两国举兵相伐。吴使公子光伐楚,拔其锺离、居巢而归。伍子胥说吴王僚曰:“楚可破也。原复遣公子光。”公子光谓吴王曰:“彼伍胥父兄为戮於楚,而劝王伐楚者,欲以自报其雠耳。伐楚未可破也。”伍胥知公子光有内志,欲杀王而自立,未可说以外事,乃进专诸於公子光,退而与太子建之子胜耕於野。
五年而楚平王卒。初,平王所夺太子建秦女生子轸,及平王卒,轸竟立为後,是为昭王。吴王僚因楚丧,使二公子将兵往袭楚。楚发兵绝吴兵之後,不得归。吴国内空,而公子光乃令专诸袭刺吴王僚而自立,是为吴王阖庐。阖庐既立,得志,乃召伍员以为行人,而与谋国事。
楚诛其大臣郤宛、伯州犁,伯州犁之孙伯嚭亡奔吴,吴亦以嚭为大夫。前王僚所遣二公子将兵伐楚者,道绝不得归。後闻阖庐弑王僚自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阖庐立三年,乃兴师与伍胥、伯嚭伐楚,拔舒,遂禽故吴反二将军。因欲至郢,将军孙武曰:“民劳,未可,且待之。”乃归。
四年,吴伐楚,取六与灊。五年,伐越,败之。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将兵伐吴。吴使伍员迎击,大破楚军於豫章,取楚之居巢。
九年,吴王阖庐谓子胥、孙武曰:“始子言郢未可入,今果何如?”二子对曰:“楚将囊瓦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之,必先得唐、蔡乃可。”阖庐听之,悉兴师与唐、蔡伐楚,与楚夹汉水而陈。吴王之弟夫概将兵请从,王不听,遂以其属五千人击楚将子常。子常败走,奔郑。於是吴乘胜而前,五战,遂至郢。己卯,楚昭王出奔。庚辰,吴王入郢。
昭王出亡,入云梦;盗击王,王走郧。郧公弟怀曰:“平王杀我父,我杀其子,不亦可乎!”郧公恐其弟杀王,与王奔随。吴兵围随,谓随人曰:“周之子孙在汉川者,楚尽灭之。”随人欲杀王,王子綦匿王,己自为王以当之。随人卜与王於吴,不吉,乃谢吴不与王。
始伍员与申包胥为交,员之亡也,谓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吴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後已。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谓子胥曰:“子之报雠,其以甚乎!吾闻之,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破人。今子故平王之臣,亲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岂其无天道之极乎!”伍子胥曰:“为我谢申包胥曰,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於秦。秦不许。包胥立於秦廷,昼夜哭,七日七夜不绝其声。秦哀公怜之,曰:“楚虽无道,有臣若是,可无存乎!”乃遣车五百乘救楚击吴。六月,败吴兵於稷。会吴王久留楚求昭王,而阖庐弟夫概乃亡归,自立为王。阖庐闻之,乃释楚而归,击其弟夫概。夫概败走,遂奔楚。楚昭王见吴有内乱,乃复入郢。封夫概於堂谿,为堂谿氏。楚复与吴战,败吴,吴王乃归。
後二岁,阖庐使太子夫差将兵伐楚,取番。楚惧吴复大来,乃去郢,徙於鄀。当是时,吴以伍子胥、孙武之谋,西破彊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
其後四年,孔子相鲁。
後五年,伐越。越王勾践迎击,败吴於姑苏,伤阖庐指,军卻。阖庐病创将死,谓太子夫差曰:“尔忘勾践杀尔父乎?”夫差对曰:“不敢忘。”是夕,阖庐死。夫差既立为王,以伯嚭为太宰,习战射。二年後伐越,败越於夫湫。越王勾践乃以馀兵五千人栖於会稽之上,使大夫种厚币遗吴太宰嚭以请和,求委国为臣妾。吴王将许之。伍子胥谏曰:“越王为人能辛苦。今王不灭,後必悔之。”吴王不听,用太宰嚭计,与越平。
其後五年,而吴王闻齐景公死而大臣争宠,新君弱,乃兴师北伐齐。伍子胥谏曰:“勾践食不重味,吊死问疾,且欲有所用之也。此人不死,必为吴患。今吴之有越,犹人之有腹心疾也。而王不先越而乃务齐,不亦谬乎!”吴王不听,伐齐,大败齐师於艾陵,遂威邹鲁之君以归。益疏子胥之谋。
其後四年,吴王将北伐齐,越王勾践用子贡之谋,乃率其众以助吴,而重宝以献遗太宰嚭。太宰嚭既数受越赂,其爱信越殊甚,日夜为言於吴王。吴王信用嚭之计。伍子胥谏曰:“夫越,腹心之病,今信其浮辞诈伪而贪齐。破齐,譬犹石田,无所用之。且盘庚之诰曰:‘有颠越不恭,劓殄灭之,俾无遗育,无使易种于兹邑。’此商之所以兴。原王释齐而先越;若不然,後将悔之无及。”而吴王不听,使子胥於齐。子胥临行,谓其子曰:“吾数谏王,王不用,吾今见吴之亡矣。汝与吴俱亡,无益也。”乃属其子於齐鲍牧,而还报吴。
吴太宰嚭既与子胥有隙,因谗曰:“子胥为人刚暴,少恩,猜贼,其怨望恐为深祸也。前日王欲伐齐,子胥以为不可,王卒伐之而有大功。子胥耻其计谋不用,乃反怨望。而今王又复伐齐,子胥专愎彊谏,沮毁用事,徒幸吴之败以自胜其计谋耳。今王自行,悉国中武力以伐齐,而子胥谏不用,因辍谢,详病不行。王不可不备,此起祸不难。且嚭使人微伺之,其使於齐也,乃属其子於齐之鲍氏。夫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诸侯,自以为先王之谋臣,今不见用,常鞅鞅怨望。原王早图之。”吴王曰:“微子之言,吾亦疑之。”乃使使赐伍子胥属镂之剑,曰:“子以此死。”伍子胥仰天叹曰:“嗟乎!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於先王,几不得立。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予我,我顾不敢望也。然今若听谀臣言以杀长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而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乃自刭死。吴王闻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吴人怜之,为立祠於江上,因命曰胥山。
吴王既诛伍子胥,遂伐齐。齐鲍氏杀其君悼公而立阳生。吴王欲讨其贼,不胜而去。其後二年,吴王召鲁卫之君会之橐皋。其明年,因北大会诸侯於黄池,以令周室。越王勾践袭杀吴太子,破吴兵。吴王闻之,乃归,使使厚币与越平。後九年,越王勾践遂灭吴,杀王夫差;而诛太宰嚭,以不忠於其君,而外受重赂,与己比周也。
伍子胥初所与俱亡故楚太子建之子胜者,在於吴。吴王夫差之时,楚惠王欲召胜归楚。叶公谏曰:“胜好勇而阴求死士,殆有私乎!”惠王不听。遂召胜,使居楚之边邑鄢,号为白公。白公归楚三年而吴诛子胥。
白公胜既归楚,怨郑之杀其父,乃阴养死士求报郑。归楚五年,请伐郑,楚令尹子西许之。兵未发而晋伐郑,郑请救於楚。楚使子西往救,与盟而还。白公胜怒曰:“非郑之仇,乃子西也。”胜自砺剑,人问曰:“何以为?”胜曰:“欲以杀子西。”子西闻之,笑曰:“胜如卵耳,何能为也。”
其後四岁,白公胜与石乞袭杀楚令尹子西、司马子綦於朝。石乞曰:“不杀王,不可。”乃劫王如高府。石乞从者屈固负楚惠王亡走昭夫人之宫。叶公闻白公为乱,率其国人攻白公。白公之徒败,亡走山中,自杀。而虏石乞,而问白公尸处,不言将亨。石乞曰:“事成为卿,不成而亨,固其职也。”终不肯告其尸处。遂亨石乞,而求惠王复立之。
太史公曰:怨毒之於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於臣下,况同列乎!向令伍子胥从奢俱死,何异蝼蚁。弃小义,雪大耻,名垂於後世,悲夫!方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岂尝须臾忘郢邪?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白公如不自立为君者,其功谋亦不可胜道者哉!
谗人罔极,交乱四国。嗟彼伍氏,被兹凶慝!员独忍诟,志复冤毒。霸吴起师,伐楚逐北。鞭尸雪耻,抉眼弃德。
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员。
伍子胥,楚国人,名员。
员父曰伍奢。
伍员的父亲叫伍奢。
员兄曰伍尚。
伍员的哥哥叫伍尚。
其先曰伍举,以直谏事楚庄王,有显,故其後世有名於楚。
他的祖先叫伍举,因为侍奉楚庄王时刚直谏诤而显贵,所以他的后代子孙在楚国很有名气。
楚平王有太子名曰建,使伍奢为太傅,费无忌为少傅。
楚平王的太子叫建,楚平王任命伍奢做他的太傅,任命费无忌做他的少傅。
无忌不忠於太子建。
费无忌对太子建不忠心。
平王使无忌为太子取妇於秦,秦女好,无忌驰归报平王曰:“
平王派无忌到秦国为太子建娶亲,因为秦女长相姣美,无忌就急忙赶回来报告平王说:“
秦女绝美,王可自取,而更为太子取妇。”
那位女子是位绝代美人,大王可以自己娶了他,再给太子另外娶个妻子。”
平王遂自取秦女而绝爱幸之,生子轸。
平王就自己娶了秦女,极度地宠爱她,生了个儿子叫轸。
更为太子取妇。
另外给太子建娶了妻。
无忌既以秦女自媚於平王,因去太子而事平王。
费无忌用秦国美人向楚平王献媚以后,就趁机离开了太子去侍奉平王。
恐一旦平王卒而太子立,杀己,乃因谗太子建。
又担心有一天平王死了,太子建继位会杀了自己,就极力诋毁太子建。
建母,蔡女也,无宠於平王。
太子建的母亲,是蔡国人,不得楚平王的宠爱。
平王稍益疏建,使建守城父,备边兵。
平王也越来越疏远太子建,派太子建驻守城父,防守边疆。
顷之,无忌又日夜言太子短於王曰:“
不久,费无忌又没日没夜地在平王面前说太子建的坏话,他说:“
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无怨望,原王少自备也。
太子因为秦女的原因,不会没有怨恨情绪,希望大王自己稍微防备一些。
自太子居城父,将兵,外交诸侯,且欲入为乱矣。”
自从太子驻守城父以后,统率着军队,对外和诸侯交往,他是准备进入都城作乱了。”
平王乃召其太傅伍奢考问之。
楚平王就把他的太傅伍奢召回来审问。
伍奢知无忌谗太子於平王,因曰:“
伍奢知道费无忌在平王面前说了太子的坏话,因此说:“
王独柰何以谗贼小臣疏骨肉之亲乎?”
大王怎么能仅仅凭拨弄事非的小人之臣的坏话,就疏远骨肉至亲呢?”
无忌曰:“
费无忌说:“
王今不制,其事成矣。
大王现在不制止,他们的阴谋就要得逞。
王且见禽。”
大王将要被逮捕了!”
於是平王怒,囚伍奢,而使城父司马奋扬往杀太子。
于是平王发怒,把伍奢囚禁起来,同时命令城父司马奋扬去杀太子建。
行未至,奋扬使人先告太子:“
还没走到,奋扬派人提前告诉太子:“
太子急去,不然将诛。”
太子赶快离开,否则就会被杀死了。”
太子建亡奔宋。
于是太子建逃到宋国去了。
无忌言於平王曰:“
费无忌对平王说:“
伍奢有二子,皆贤,不诛且为楚忧。
伍奢有两个儿子,都很贤能,不杀掉他们,将成为楚国的祸害。
可以其父质而召之,不然且为楚患。”
可以用他父亲作人质,把他们召来,不这样将成为楚国的后患。”
王使使谓伍奢曰:“
平王就派使臣对伍奢说:“
能致汝二子则生,不能则死。”
能把你两个儿子叫来,就能活命,不叫来,就处死。”
伍奢曰:“
伍奢说:“
尚为人仁,呼必来。
伍尚为人宽厚仁慈,叫他,一定能来;
员为人刚戾忍卼,能成大事,彼见来之并禽,其势必不来。”
伍员人桀骜不训,忍辱负重,能成就大事,他知道来了一块被擒,势必不来。”
王不听,使人召二子曰:“
平王不听,派人召伍奢两个儿子,说:“
来,吾生汝父;
来,我使你父亲活命;
不来,今杀奢也。”
不来,现在就杀死伍奢。”
伍尚欲往,员曰:“
伍尚打算前往,武员说:“
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脱者後生患,故以父为质,诈召二子。
楚王召我们兄弟,并不打算让我们父亲活命,担心我们逃跑,产生后患,所以,用父亲作人质,欺骗我们。
二子到,则父子俱死。
我们一到,就要和父亲一块处死。
何益父之死?
对父亲的死有什么好处呢?
往而令雠不得报耳。
去了,就叫我们报不成仇了。
不如奔他国,借力以雪父之耻,俱灭,无为也。”
不如逃到别的国家去,借助别国的力量洗雪父亲的耻辱,一块去死,没有意义呀。”
伍尚曰:“
伍尚说:“
我知往终不能全父命。
我知道去了最后也不能保全父亲的性命。
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耻,终为天下笑耳。”
可是只恨父亲召我们是为了求得生存,要不去,以后又不能洗雪耻辱,终会被天下人耻笑。”
谓员:“
对伍员说:“
可去矣!
你可以逃走。
汝能报杀父之雠,我将归死。”
你能报杀父之仇,我将要就身去死。”
尚既就执,使者捕伍胥。
伍尚接受逮捕后,使臣又要逮捕伍子胥。
伍胥贯弓执矢乡使者,使者不敢进,伍胥遂亡。
伍子胥拉满了弓,箭对准使者,使者不敢上前,伍子胥就逃跑了。
闻太子建之在宋,往从之。
他听说太子建在宋国,就前去追随他。
奢闻子胥之亡也,曰:“
伍奢听说子胥逃跑了,说:“
楚国君臣且苦兵矣。”
楚国君臣将要苦于战火了。”
伍尚至楚,楚并杀奢与尚也。
伍尚来到楚都,楚平王就把伍尚和伍奢一块杀害了。
伍胥既至宋,宋有华氏之乱,乃与太子建俱奔於郑。
伍子胥到宋国以后,正好遇上宋国华氏作乱,就和太子建一同逃到郑国去。
郑人甚善之。
郑国君臣对他们很友好。
太子建又適晋,晋顷公曰:“
太子建又前往晋国,晋顷公说:“
太子既善郑,郑信太子。
太子既然跟郑国的关系友好,说明郑国信任太子。
太子能为我内应,而我攻其外,灭郑必矣。
太子要能给我们作内应,我们从外面进攻,一定能灭掉郑国。
灭郑而封太子。”
灭掉郑国后,就把它分封给太子。”
太子乃还郑。
于是太子回到郑国。
事未会,会自私欲杀其从者,从者知其谋,乃告之於郑。
举事的时机还没成熟,正赶上太子因为个人私事打算杀掉一个跟随他的人,而这个人知道他的计划,就把它告诉了郑国。
郑定公与子产诛杀太子建。
郑定公和子产杀死了太子建。
建有子名胜。
太子建有个儿子叫胜。
伍胥惧,乃与胜俱奔吴。
事发后伍子胥害怕,就和胜一同逃奔吴国。
到昭关,昭关欲执之。
到了昭关,昭关的官兵要捉拿他们。
伍胥遂与胜独身步走,几不得脱。
于是,伍子胥和胜各自只身徒步逃跑,差一点无法脱身。
追者在後。
追兵在后。
至江,江上有一渔父乘船,知伍胥之急,乃渡伍胥。
伍子胥逃到江边,江上有一个渔翁乘着船,知伍子胥很危急,就渡伍子胥过江。
伍胥既渡,解其剑曰:“
伍子胥过江后,解下随身带的宝剑说:“
此剑直百金,以与父。”
这把剑价值百金,把它送给你老人家。”
父曰:“
渔翁说:“
楚国之法,得伍胥者赐粟五万石,爵执珪,岂徒百金剑邪!”
按照楚国的法令,抓到伍子胥的人,赏给粮食五万石,封给执珪的爵位,难道是仅仅值百金的宝剑吗?”
不受。
不肯接受。
伍胥未至吴而疾,止中道,乞食。
伍子胥还没逃到吴国京城,就生病了,只能在中途停下来,乞讨饭食。
至於吴,吴王僚方用事,公子光为将。
到达吴国都城时,吴王僚刚刚当权执政,公子光做将军。
伍胥乃因公子光以求见吴王。
伍子胥就通过公子光的关系求见吴王。
久之,楚平王以其边邑锺离与吴边邑卑梁氏俱蚕,两女子争桑相攻,乃大怒,至於两国举兵相伐。
过了很久,楚平王因为楚国边邑钟离和吴国边邑卑梁氏都养蚕,两地的女子为争采桑叶相互撕打,就大发雷霆,以致于两国起兵相互攻打。
吴使公子光伐楚,拔其锺离、居巢而归。
吴国派公子光攻打楚国,攻克了楚国的钟离、居巢就回去了。
伍子胥说吴王僚曰:“
伍子胥劝说吴王僚说:“
楚可破也。
楚国是可以攻破的。
原复遣公子光。”
希望再派公子去攻打楚国。”
公子光谓吴王曰:“
公子光对吴王说:“
彼伍胥父兄为戮於楚,而劝王伐楚者,欲以自报其雠耳。
那伍子胥的父兄被楚国杀死,劝大王攻打楚国,是为了报他的私仇。
伐楚未可破也。”
攻打楚国未必可以打败它呀。”
伍胥知公子光有内志,欲杀王而自立,未可说以外事,乃进专诸於公子光,退而与太子建之子胜耕於野。
伍子胥知道公子光在国内有野心,想杀死吴王僚而自立为君,这种情况下不可以用对外的军事行动劝说他,就向公子光推荐了专诸,而自己则离开朝廷,和太子建的儿子胜到乡下种地去了。
五年而楚平王卒。
五年以后,楚平王死了。
初,平王所夺太子建秦女生子轸,及平王卒,轸竟立为後,是为昭王。
当初,平王从太子建那儿夺来的秦国美女生了一个儿子叫轸,等平王一死,轸竟然继平王即位,这就是昭王。
吴王僚因楚丧,使二公子将兵往袭楚。
吴王僚趁着楚国办丧事,派烛庸、盖余二公子领兵袭击楚国。
楚发兵绝吴兵之後,不得归。
楚国出兵切断了吴国军队的后路,使吴军不能回国。
吴国内空,而公子光乃令专诸袭刺吴王僚而自立,是为吴王阖庐。
吴国国内空虚,公子光就命令专诸暗杀了吴王僚,自立为王,这就是吴王阖庐。
阖庐既立,得志,乃召伍员以为行人,而与谋国事。
阖庐自立以后,愿望实现了,就召回伍员,官拜为行人,和他共同商议国家大事。
楚诛其大臣郤宛、伯州犁,伯州犁之孙伯嚭亡奔吴,吴亦以嚭为大夫。
楚国杀了它的大臣嚭宛、伯州犁,伯州犁的孙子伯嚭逃到吴国,吴国也任命伯嚭做了大夫。
前王僚所遣二公子将兵伐楚者,道绝不得归。
先前,吴王僚派遣攻打楚国的两位公子,后路被切断不能回国。
後闻阖庐弑王僚自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
后来听说阖庐杀死吴王僚自立为王的消息,于是带领着军队,投降了楚国,楚国把舒地封给了他们。
阖庐立三年,乃兴师与伍胥、伯嚭伐楚,拔舒,遂禽故吴反二将军。
阖庐自立为王的第三年,就发动军队和伍子胥、伯嚭攻打楚国,占领了舒地,捉住了原来背叛吴国的两个将军。
因欲至郢,将军孙武曰:“
因而阖庐想乘胜进兵郢都,将军孙武说:“
民劳,未可,且待之。”
百姓已经很疲惫了,不可以再继续了,暂切等待时机吧。”
乃归。
就收兵回国了。
四年,吴伐楚,取六与灊。
阖庐四年(前),吴国攻打楚国,夺取了六地和灊地。
五年,伐越,败之。
阖庐五年,吴国攻打越国,并打败了它。
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将兵伐吴。
阖庐六年,楚昭王派公子囊瓦领兵攻打吴国。
吴使伍员迎击,大破楚军於豫章,取楚之居巢。
吴国派伍子胥迎战,在豫章打败了楚国的军队,夺取了楚国的居巢。
九年,吴王阖庐谓子胥、孙武曰:“
阖庐九年(前),吴王阖庐对子胥、孙武说:“
始子言郢未可入,今果何如?”
当初你们说郢都不可攻入,现在的情形怎么样呢?”
二子对曰:“
子胥、孙武回答说:“
楚将囊瓦贪,而唐、蔡皆怨之。
楚国将军囊瓦贪财,唐国和蔡国都怨恨他。
王必欲大伐之,必先得唐、蔡乃可。”
大王一定要大规模地进攻楚国的话,必须先要得到唐国和蔡国的帮助才行。”
阖庐听之,悉兴师与唐、蔡伐楚,与楚夹汉水而陈。
阖庐听从了他们的意见,出动了全部军队和唐国、蔡国共同攻打楚国,和楚国军队在汉水两岸列兵对阵。
吴王之弟夫概将兵请从,王不听,遂以其属五千人击楚将子常。
吴王的弟弟夫概带领着军队请求相随出征,吴王不答应,夫概就用自己属下五千人攻击楚将子常。
子常败走,奔郑。
子常战败逃跑,直奔郑国。
於是吴乘胜而前,五战,遂至郢。
于是,吴军乘胜挺进,经过五次战役,就打到了郢都。
己卯,楚昭王出奔。
己卯日,楚昭王出逃。
庚辰,吴王入郢。
第二天,吴王进入郢都。
昭王出亡,入云梦;
楚昭王出逃后,来到了云梦;
盗击王,王走郧。
在这里昭王遭到强盗的袭击,又逃到郧地。
郧公弟怀曰:“
郧公斗辛的弟弟斗怀说:“
平王杀我父,我杀其子,不亦可乎!”
平王杀死了我们的父亲,我们杀死他的儿子,不也可以吗?”
郧公恐其弟杀王,与王奔随。
郧公担心他的弟弟杀死昭王,就和昭王一块逃到随地。
吴兵围随,谓随人曰:“
吴兵包围了随地,对随地人说:“
周之子孙在汉川者,楚尽灭之。”
在汉水流域的周朝子孙,被楚国全部消灭了。”
随人欲杀王,王子綦匿王,己自为王以当之。
随人要杀昭王,王子綦把他藏起来,自己冒充昭王来搪塞他们。
随人卜与王於吴,不吉,乃谢吴不与王。
随人算了一卦,卦象表明把昭王交给吴军,不吉利,就谢绝吴国,没有交出昭王。
始伍员与申包胥为交,员之亡也,谓包胥曰:“
当初,伍子胥和申包胥是至交的朋友,伍子胥逃跑时,对包胥说:“
我必覆楚。”
我一定要颠覆楚国。”
包胥曰:“
包胥说:“
我必存之。”
我一定要保存楚国。”
及吴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
等到吴兵攻进郢都,伍子胥搜寻昭王。
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後已。
没有找到,就挖开楚平王的坟,拖出他的尸体,鞭打了三百下才停手。
申包胥亡於山中,使人谓子胥曰:“
申包胥逃到山里,派人去对伍子胥说:“
子之报雠,其以甚乎!
您这样报仇,太过份了!
吾闻之,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破人。
我听说,‘虽然人多可以胜天,但天公降怒也能毁灭人。
今子故平王之臣,亲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岂其无天道之极乎!”’
您原来是平王的臣子,亲自称臣侍奉过他,如今弄到侮辱死人的地步,这难道不是丧天害理到极点了吗!”
伍子胥曰:“
伍子胥对来人说:“
为我谢申包胥曰,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
你替我告诉申包胥说,‘我年事已高,已到了日暮途穷的地步,因为报仇心切,我要逆情背理地行动。
於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於秦。’
”于是申包胥跑到秦国去报告危急情况,向秦国求救。
秦不许。
秦国不答应。
包胥立於秦廷,昼夜哭,七日七夜不绝其声。
申包胥站在秦国的朝廷上,日夜不停地痛哭,他的哭声七天七夜没有中断。
秦哀公怜之,曰:“
秦哀公同情他,说:“
楚虽无道,有臣若是,可无存乎!”
楚王虽然是无道昏君,有这样的臣子,能不保存楚国吗?”
乃遣车五百乘救楚击吴。
就派遣了五百辆战车拯救楚国,攻打吴国。
六月,败吴兵於稷。
六月间,在稷地打败吴国的军队。
会吴王久留楚求昭王,而阖庐弟夫概乃亡归,自立为王。
正赶上吴王长时间地留在楚国寻找楚昭王,阖庐的弟弟夫概逃回国内,自立为王。
阖庐闻之,乃释楚而归,击其弟夫概。
阖庐听到这个消息,就弃楚国赶回去,攻打他的弟弟夫概。
夫概败走,遂奔楚。
夫概兵败,跑到楚国。
楚昭王见吴有内乱,乃复入郢。
楚昭王见吴国内部发生变乱,又打回郢都。
封夫概於堂谿,为堂谿氏。
把堂谿封给夫概,叫做堂谿氏。
楚复与吴战,败吴,吴王乃归。
楚国再次和吴军作战,打败吴军,吴王就回国了。
後二岁,阖庐使太子夫差将兵伐楚,取番。
又过了两年,阖庐派太子夫差领兵攻打楚国,夺取番地。
楚惧吴复大来,乃去郢,徙於鄀。
楚国害怕吴国军队再次大规模地进攻,就离开郢城,迁都鄀邑。
当是时,吴以伍子胥、孙武之谋,西破彊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
在这个时候,吴国用伍子胥、孙武的战略,向西打败了强大的楚国,向北威镇齐国、晋国,向南降服了越国。
其後四年,孔子相鲁。
夫差攻楚取番以后四年,孔子出任鲁国国相。
後五年,伐越。
又过了五年,吴军攻打越国。
越王勾践迎击,败吴於姑苏,伤阖庐指,军卻。
越王勾践率兵迎战,在姑苏打败吴军,击伤了吴王阖庐的脚趾,吴军撤兵。
阖庐病创将死,谓太子夫差曰:“
阖庐创伤恶化,很严重,快要死的时候对太子夫差说:“
尔忘勾践杀尔父乎?”
你会忘掉勾践杀死你的父亲吗?”
夫差对曰:“
夫差回答说:“
不敢忘。”
不敢忘记。”
是夕,阖庐死。
当天晚上,阖庐就死了。
夫差既立为王,以伯嚭为太宰,习战射。
夫差继位吴王以后,任用伯嚭做太宰,操练士兵。
二年後伐越,败越於夫湫。
二年后攻打越国,在夫湫打败越国的军队。
越王勾践乃以馀兵五千人栖於会稽之上,使大夫种厚币遗吴太宰嚭以请和,求委国为臣妾。
越王勾路就带着残兵败将栖息在会稽山上,派大夫文种用重礼赠送太宰嚭请求媾和,把国家政权托付给吴国,甘心做吴国的奴仆。
吴王将许之。
吴王准备答应越国的请求。
伍子胥谏曰:“
伍子胥规劝说:“
越王为人能辛苦。
越王勾践这个能能吃苦耐劳。
今王不灭,後必悔之。”
现在大王如果不一举歼灭他,将来一定会后悔。”
吴王不听,用太宰嚭计,与越平。
吴王不听伍子胥的规劝,而采纳了太宰嚭的计策,和越国议和。
其後五年,而吴王闻齐景公死而大臣争宠,新君弱,乃兴师北伐齐。
和越国议和之后第五年,吴王听说齐景公死了,大臣们争权夺利,新立的国君软弱,就出动军队向北攻打齐国。
伍子胥谏曰:“
伍子胥规劝说:“
勾践食不重味,吊死问疾,且欲有所用之也。
勾践一餐没有两味荤菜,哀悼死去的、慰问有病的,将打算有所作为。
此人不死,必为吴患。
这个人不死,一定是吴国的祸患。
今吴之有越,犹人之有腹心疾也。
现在吴国有越国在身边,就像得了心腹疾病。
而王不先越而乃务齐,不亦谬乎!”
大王不先铲除越国却一心致力攻打齐国,不是很荒谬的吗?”
吴王不听,伐齐,大败齐师於艾陵,遂威邹鲁之君以归。
吴王不听伍子胥的规劝,攻打齐国,在艾陵把齐国军队打得大败,于是慑服了邹国和鲁国的国君而回国。
益疏子胥之谋。
从此,就越来越少地听从伍子胥的计谋了。
其後四年,吴王将北伐齐,越王勾践用子贡之谋,乃率其众以助吴,而重宝以献遗太宰嚭。
此后四年,吴王北打算北上攻打齐国,越王勾践采用子贡的计谋,就带领着他的人马帮助吴国作战,把贵重的宝物敬献给太宰嚭。
太宰嚭既数受越赂,其爱信越殊甚,日夜为言於吴王。
太宰嚭多次接受了越国的贿赂,越来越喜欢并信任越王,没日没夜地在吴王面前替越王说好话。
吴王信用嚭之计。
吴王总是相信和采纳太宰嚭的计谋。
伍子胥谏曰:“
伍子胥规劝吴王说:“
夫越,腹心之病,今信其浮辞诈伪而贪齐。
越国,是心腹大患,现在相信那虚饰浮夸狡诈欺骗之词,贪图攻伐齐国的功劳。
破齐,譬犹石田,无所用之。
即使攻克齐国,也只是占领了一块石田,丝毫没有用处。
且盘庚之诰曰:“
况且《盘庚之诰》上说:“
有颠越不恭,劓殄灭之,俾无遗育,无使易种于兹邑。
有破坏礼法,不恭王命的就要彻底割除灭绝他们,使他们不能够传宗接代,不要让他们在这个城邑里把好人影响坏了。’
此商之所以兴。’
这就是商朝兴盛的原因。
原王释齐而先越;
希望大王放弃齐国,先攻打越国;
若不然,後将悔之无及。”
如不这样,今后悔恨也来不及了。”
而吴王不听,使子胥於齐。
吴王不听伍子胥的劝告,还派他出使齐国。
子胥临行,谓其子曰:“
子胥临行前,对他儿子说:“
吾数谏王,王不用,吾今见吴之亡矣。
我屡次规劝大王,大王不听,我现在看到吴国的末日了。
汝与吴俱亡,无益也。”
你和吴国一毁灭,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乃属其子於齐鲍牧,而还报吴。
就把他的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牧,而返回吴国向吴王报告。
吴太宰嚭既与子胥有隙,因谗曰:“
吴国太宰嚭和伍子胥早就有了嫌隙,就趁机在吴王面前说他的坏说:“
子胥为人刚暴,少恩,猜贼,其怨望恐为深祸也。
伍子胥为人强硬凶恶,没有情义,猜忌狠毒,他的怨恨恐怕要酿成深重的灾难。
前日王欲伐齐,子胥以为不可,王卒伐之而有大功。
前次大王要攻打齐国,伍子胥认为不可以,大王终于发兵并且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子胥耻其计谋不用,乃反怨望。
子胥因自己计谋没被采用感到羞耻,反而产生了怨恨情绪。
而今王又复伐齐,子胥专愎彊谏,沮毁用事,徒幸吴之败以自胜其计谋耳。
如今大王又要再次攻打齐国,伍子胥又独断固执,强行谏阻,败坏、诋毁大王的事业,只希望吴国战败来证明自己的计谋高明。
今王自行,悉国中武力以伐齐,而子胥谏不用,因辍谢,详病不行。
现在大王亲自出征,出动全国的武装力量攻打齐国,而伍子胥的劝谏不被采纳,因此就中止上朝,假装有病不随大王出征。
王不可不备,此起祸不难。
大王不可不戒备,这是很容易引起祸端的。
且嚭使人微伺之,其使於齐也,乃属其子於齐之鲍氏。
况且我派人暗中探查,他出使齐国,就把他的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氏。
夫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诸侯,自以为先王之谋臣,今不见用,常鞅鞅怨望。
做人臣子,在国内不得意,就在外依靠诸侯,自己认为是先王的谋臣,现在不被信用,时常郁郁不乐,产生怨恨情绪。
原王早图之。”
希望大王对这件事早日想办法。”
吴王曰:“
吴王说:“
微子之言,吾亦疑之。”
没有你这番话,我也怀疑他了。”
乃使使赐伍子胥属镂之剑,曰:“
就派使臣把属镂宝剑赐给伍子胥,说:“
子以此死。”
你用这把宝剑自杀。”
伍子胥仰天叹曰:“
伍子胥仰望天空叹息说:“
嗟乎!
唉!
谗臣嚭为乱矣,王乃反诛我。
谗言小人伯嚭要作乱,大王反来杀我。
我令若父霸。
我使你父亲称霸。
自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於先王,几不得立。
你还没确定为王位继承人时,公子们争着立为太子,我在先王面前冒死相争,几乎不能得到太子的位职。
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予我,我顾不敢望也。
你立为太子后,还答应把吴国分一部分给我,我却不存在你报答的希望。
然今若听谀臣言以杀长者。”
可现在你竟听信谄媚小人的坏话来杀害长辈。”
乃告其舍人曰:“
于是告诉他亲近的门客说:“
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
你们一定要在我的坟墓上种植梓树,让它长大能够做棺材。
而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
挖出我的眼珠悬挂在吴国都城的东门楼上,来观看越寇怎样进入都城,灭掉吴国。”
乃自刭死。
于是自刎而死。
吴王闻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
吴王听到这番话,大发雷霆,就把伍子胥的尸体装进皮革袋子里,漂浮在江中。
吴人怜之,为立祠於江上,因命曰胥山。
吴国人同情他,在江边给他修建了祠堂,因此,把这个地方命名叫胥山。
吴王既诛伍子胥,遂伐齐。
吴王杀了伍子胥后,就攻打齐国。
齐鲍氏杀其君悼公而立阳生。
齐国鲍氏杀了他们的国君悼公辅佐阳生作国君。
吴王欲讨其贼,不胜而去。
吴王打算讨伐鲍氏,可是,还没有取得胜利就撤兵回去了。
其後二年,吴王召鲁卫之君会之橐皋。
此后二年,吴王召集鲁国、卫国的国君在橐皋会盟。
其明年,因北大会诸侯於黄池,以令周室。
第二年,就势北上,在黄池大会诸侯,来号令周天子。
越王勾践袭杀吴太子,破吴兵。
这时,越王勾践袭击吴国,杀死吴国的太子,打败了吴国军队。
吴王闻之,乃归,使使厚币与越平。
吴王听到这个消息,就回国了,派出使者用丰厚贵重的礼物和越国议和。
後九年,越王勾践遂灭吴,杀王夫差;
过后九年,越王勾践终于灭掉吴国,杀死吴王夫差。
而诛太宰嚭,以不忠於其君,而外受重赂,与己比周也。
又杀了太宰嚭,因为他不忠于他的国君,接受外国的贵重贿赂,私下亲近越国。
伍子胥初所与俱亡故楚太子建之子胜者,在於吴。
当初与伍子胥一起逃亡的楚太子建的儿子居住在吴国。
吴王夫差之时,楚惠王欲召胜归楚。
吴王夫差在位的时候,楚惠王要召胜回到楚国。
叶公谏曰:“
叶公规劝说:“
胜好勇而阴求死士,殆有私乎!”
胜爱好勇武而暗中寻访敢死的勇士,大概有私心!”
惠王不听。
惠王不听他的进谏,终于把胜召回来,让他居住在楚国的边邑鄢。
遂召胜,使居楚之边邑鄢,号为白公。
号称白公。
白公归楚三年而吴诛子胥。
白公回楚国三年后,吴王杀了伍子胥。
白公胜既归楚,怨郑之杀其父,乃阴养死士求报郑。
白公胜回楚国不久,怨恨郑国杀死他的父亲,于是暗地里收养敢死的勇士向郑国报仇。
归楚五年,请伐郑,楚令尹子西许之。
回到楚国五年,请求楚王攻打郑国,楚国令尹子西答应了他的要求。
兵未发而晋伐郑,郑请救於楚。
可是,还没发兵而晋国已经出兵攻打郑国,郑国派人到楚国请求救援。
楚使子西往救,与盟而还。
楚王派子西前往救郑,和郑国订立了盟约才回国。
白公胜怒曰:“
白公胜发怒说:“
非郑之仇,乃子西也。”
我的仇敌不是郑国,我的仇敌是子西!”
胜自砺剑,人问曰:“
白公胜亲自磨砺宝剑,有人问他:“
何以为?”
用它干什么?”
胜曰:“
白公胜回答说:“
欲以杀子西。”
要用它杀死子西。”
子西闻之,笑曰:“
子西听到这件事,笑着说:“
胜如卵耳,何能为也。”
白公胜如同鸟蛋,能有什么作为!”
其後四岁,白公胜与石乞袭杀楚令尹子西、司马子綦於朝。
此后四年,白公胜和石乞在朝廷上突然刺杀了令尹子西及司马子綦。
石乞曰:“
石乞说:“
不杀王,不可。”
不杀掉楚惠王,不行。”
乃劫王如高府。
于是,把楚惠王劫持到高府。
石乞从者屈固负楚惠王亡走昭夫人之宫。
石乞的随从屈固背负着楚惠王逃到昭夫人住的宫室。
叶公闻白公为乱,率其国人攻白公。
叶公听说白公胜作乱,带领着他封地的人攻打白公胜。
白公之徒败,亡走山中,自杀。
白公胜一伙人战败,白公胜逃到山里自杀了。
而虏石乞,而问白公尸处,不言将亨。
石乞被俘,审问他白公胜的尸首在哪里,不说出来就要把他煮死。
石乞曰:“
石乞说:“
事成为卿,不成而亨,固其职也。”
事情成功了就做卿相,不成功就被煮死,本来是应尽的职分。”
终不肯告其尸处。
最终不肯说出白公胜尸首在什么地方。
遂亨石乞,而求惠王复立之。
于是,把石乞煮死了,找回楚惠王,再立他为国君。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怨毒之於人甚矣哉!
怨毒对于人类来说实在是太厉害了!
王者尚不能行之於臣下,况同列乎!
国君尚且不能和臣子结下怨毒,何况地位相同的人呢!
向令伍子胥从奢俱死,何异蝼蚁。
假使伍子胥追随他的父亲伍奢一起死去,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弃小义,雪大耻,名垂於後世,悲夫!
放弃小义,洗雪重大的耻辱,让名声流传后世,可悲啊!
方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岂尝须臾忘郢邪?
当伍子胥在江边困窘危急的时候,在路上沿途乞讨的时候,他的心志难道曾经有片刻忘掉郢都的仇恨吗?
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
所以,克制忍耐,成就功名,不是刚正有气性的男子,谁能达到这种地步呢!
白公如不自立为君者,其功谋亦不可胜道者哉!
白公如果不自立为王,他的功业和谋略恐怕是说也说不完啊!
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嗟彼伍氏,被兹凶慝!
嗟彼伍氏,被兹凶慝!
员独忍诟,志复冤毒。
员独忍诟,志复冤毒。
霸吴起师,伐楚逐北。
霸吴起师,伐楚逐北。
鞭尸雪耻,抉眼弃德。
鞭尸雪耻,抉眼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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