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
　　我听说汉兴以来，匈奴数次侵入边地，小规模的侵袭就获得小胜利，大举入侵就获得大的胜利；
高后时再入陇西，攻城屠邑，驱略畜产；
高祖吕后时再次侵入陇西，攻占城池，屠杀百姓，劫掠牲畜等财物；
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寇盗。
后来又侵入陇西，杀死守城的官兵，大肆劫掠。
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
我私下听说战胜的威力，可以使百姓气势百倍；
败兵之卒，没世不复。
吃了败仗的士兵，很长时间都难以恢复元气。
自高后以来，陇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气破伤，无有胜意。
自从高祖吕后以来，陇西三次被困于匈奴，百姓垂头丧气，没有胜利的信心。
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砥砺其节，起破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大有利。
现在陇西的官吏，上赖社稷的神灵，遵奉陛下圣明的命令，团结士卒，磨砺他们的气节，发动已经垂头丧气的百姓来抵挡乘胜前进的匈奴，以少敌众，杀死了一个匈奴的首领，大败他们的大部队而取得大的胜利。
非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
这并非陇西的百姓有勇敢和怯懦的区分，而是将领节制的方法有巧妙和笨拙的差别。
故兵法曰：“
所以兵法说：“
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有一定会胜利的将领，没有一定会胜利的百姓。”
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由此看来，安定边境，建立功名，在于好的将领，所以不能不慎重选择。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
　　我又听说用兵，在战场上厮杀之前要准备好三个方面：
一曰得地形，二日卒服习，三曰器用利。
一是要深入了解地形，二是要训练士兵，三是要检验武器。
兵法曰：
兵法说：
　　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
一丈五尺长的沟，可以湮没战车的水流，山林中积满石头，有长流之水，有丘陵土山，草木繁盛，这是步兵的战场，两个骑兵抵挡不了一个步兵。
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
土山丘陵，绵延不绝，到处都是平原广野，这是骑兵的战场，十个步兵不能抵挡一个骑兵。
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
远远望去是平坦的丘陵，中间隔着河流和山谷，居高临下，这是弓弩手的战场，一百个拿着短兵刃的士兵也抵挡不了一个弓弩手。
两阵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盾三不当一。
敌我双方的阵地相隔很近，地势平坦，没有深草阻碍，进退自如，这是持长戟的士兵的战场，三个持剑盾的士兵也抵挡不了一个持长戟的士兵。
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支叶茂接，此矛铤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
芦苇蒿草丛生，草木茂盛，枝叶相交，这是持矛铤的士兵的战场，两个持长戟的士兵也抵挡不了一个持矛铤的士兵。
曲道相伏，险隘相薄，此剑盾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
道路弯弯曲曲，十分隐蔽，各种险要的地势相互重叠，这是持剑盾的士兵的战场，三个持弓弩的士兵也抵挡不了一个持剑盾的士兵。
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懈，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
士兵不精选加以训练、使之熟悉，日常起居不熟练，动作不整齐划一，不懂得如何利用机会、如何避免灾难，前面金鼓击响，后面的士兵却十分懈怠，和金鼓的命令相违背，这是不严格训练士兵而造成过错，一百个这样的士兵也抵挡不了十个精兵。
兵不完利，与空手同；
兵器不锐利，和空手一样；
甲不坚密，与袒裼同；
盔甲不坚固，和没带盔甲一样；
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
弓弩不可以射出很远，和短兵一样；
射不能中，与无矢同；
射箭不能射中，和没有箭一样；
中不能入，与无镞同；
射中了却没有穿透，和没有箭头一样。
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
这是将领没有检验兵器的后果，五个这样的士兵抵挡不了一个精兵。
故兵法曰：
所以兵法说：
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
器械不锋利，是将自己的士兵送给敌人；
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
士兵不会打仗，是将自己的将领送给敌人；
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
将领不了解自己的士兵，是将自己的国君送给敌人；
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君主不精选将领，是将自己的国家送给敌人。
四者，兵之至要也。
这四点是战争的关键。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
　　我又听说小国和大国的表现不同，强国和弱国的形势有异，险要之地与不险要之地的戒备不同。
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
谦卑地侍奉强国，这是小国的表现；
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
联合小国来攻打大国，这是势均力敌的国家的表现；
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
用蛮夷来攻打蛮夷，这是中国的表现。
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
现在匈奴的地形和技艺都与中国不同。
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
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的马匹不如他们；
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
道路险要，地势不平，一边奔驰一边射箭，中国的骑兵不如他们；
风雨疲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
经历风雨的疲劳，忍受饥渴的能力，中国人不如他们，这是匈奴擅长的地方。
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
如果在平原上，地势平坦，轻车突骑，那么匈奴容易被挠乱；
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
劲弩长戟射到远处，那么匈奴人的弓箭之弓不能抵御；
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
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十个五个一拥而上，那么匈奴的士兵不能抵挡；
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
能用强弩的骑射之官，同时射向敌军，那么匈奴的皮做的铠甲和木做的盾牌就不能支持了；
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
在马下格斗，剑戟相交，短兵相接，那么匈奴人的脚就不能支持了，这是中国擅长的地方。
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
由此看来，匈奴的长处有三个，中国的长处有五个。
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十击一之术也。
陛下又兴兵数十万，用来诛讨数万人的匈奴，众寡悬殊，用的是以十击一的方法。
虽然，兵，凶器；
尽管这样，兵器是不祥之物；
战，危事也。
战争是危险的事情。
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之间耳。
大变成小，强变成弱，只在俯仰之间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就会发生。
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无及也。
硬打硬拼，企图用人海战术取胜，一旦失败，难以东山再起，就会后悔莫及。
帝王之道，出于万全。
帝王的策略，出自万分的周全。
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
现在义渠的少数民族来投降汉朝的有数千人，他们的饮食和长处与匈奴一样，可以赐给他们盔甲棉衣、强劲的弓弩和锋利的箭。
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
让边境的优秀将领统率他们，让将领了解他们的习俗，懂得他们心理。
以陛下之明约将之。
用陛下的规则约束他们。
即有险阻，以此当之；
如果地势险要崎岖，让他们来抵挡匈奴；
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
如果地势平坦无碍，就用汉朝的将领来对付匈奴。
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横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两军互相辅佐，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再加上数量众多，这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传曰：“
　　传说：“
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
狂妄之人的话，圣明的君主加以选用。”
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择。
我晁错愚昧鄙陋，冒死进献狂妄之言，希望陛下裁夺择用。